老头尴尬了三秒,若无其事地说:“我说鱼子酱哪儿都能买到,没说鼎宴阁礼盒里的,咱们家出品那铁定是独一无二。”他轻声嘟囔了句:“你这自己不爽快,来我这找茬”,然后装模作样看了看桌面的空盘,起身说:“那什么,我去打个电话让他们拿两盒过来,明儿给你送去。这么冷的天你们早点回去休息。阿景估计也差不多了,我得让他送我回去。”
秦屿和纪明得都站了起来,送老头出门,又各自拿了衣服回去。天似乎更冷了,小巷里的寒风像是刀割一样,冻得人瑟瑟发抖。纪明得裹着羊绒大衣往前走,没再牵着秦屿。黑色的背影踽踽独行,看上去萧瑟又孤单。秦屿看着几步远的人,终究生出了一些怜悯。强势如纪明得,也不过是冬夜一个萧索的路人,能有什么好计较?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上前,走到了纪明得身边。纪明得看了他一眼,依然没什么表情,却伸出手把他的左手挪到自己的口袋里,握得很紧,像是来时路上那样严丝合缝。
那天晚上躺床上时,纪明得突然想起去年参加一位长者的葬礼,风流一生最后一个人死去,当时觉得对方也算快活够了,现在居然感觉有些凄凉。纪明得发现自己心态慢慢变老,开始有些害怕孤独。他琢磨不清,到底是中年危机,还是因为身边这个人。
第36章
纪明得的担心和惶恐过了一晚就差不多消散了,被日常强大的气定神闲压在角落里。毕竟商场上征战十几年,就算第一次面对这种难题,他知道如何抓住问题的关键——坚持目的不动摇。
他现在的目的很简单,把人留在身边再说。他原先以为自己还有点生气,可第二天晚上把人压在床上,迎上那双清澈的眼睛时,心就软了一点;抚上紧实的肌肤,又软了一点;等听到偶尔溢出的那声“嗯”,软得自己都觉得不爽,一股脑地把劲使在了秦屿身上。
秦屿隔天下午坐飞机回家。纪明得送他到机场,陪着办好托运,说要赶着开会先走了。临走前他伸手翻了下秦屿的衣领,顺着衣袖下来,紧握了下他的手:“十天回来,别忘了。”
秦屿看着他离开,突然觉得纪明得也没那么讨人厌。正是春运高峰期,飞机场里挤满了人,他在离登机口稍远一点的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窗外阳光很好,一架架飞机从天空俯冲而下,又从地面腾空而起。上一次回家时,纪明得的人还跟着他,现在想起来已经很遥远。几个月时间而已,他总觉得像是经历了很多。
大概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也没有遇到过纪明得那样的人。应付纪明得并不容易,但秦屿总觉得那天晚上吐露真话之后,他在纪明得面前显得很轻松自在。好比是两人在谈判时,他把底牌透露给了对方,至于对方愿不愿意接受那是他的事。
登机口在呼叫登机,秦屿提着鼎宴阁的礼盒过去。两小时后,他给纪明得发了个微信:到达。对方很快回复:好。
那天已是腊月27,街上到处洋溢着过年的气氛,路灯上挂着红灯笼,行道树旁插着飞舞的彩旗。路过商业中心,人人都拎着好多购物袋,趁节前最后几天大肆扫荡一番。秦屿每次下飞机乘车回家都觉得很安心,回到这个自己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城市,一切都熟悉不过。
回家歇了两天终于到大年夜,一家族的人都聚到了大伯家。大的一桌小的一桌,热热闹闹边吃边聊边看电视。秦屿喝了不少酒,后来撑不住,躺到沙发上玩手机。九点多开始,微信就热闹了起来,拜年的发红包的约吃饭的一堆。纪明得这两天断断续续有发微信给他,都是问些日常琐事,秦屿有时回的晚了还会直接打电话过来,今天倒是一直没动静。等该发的消息都发完后,他盯着纪明得的微信头像看了好一会,犹犹豫豫地发了条微信:“新年快乐”。过了几分钟没收到回音,心里便又有些后悔。他把手机扔到沙发缝里,翻个身面朝沙发背闭眼躺着。
大堂哥走过来,双手撑在沙发背上,笑着说:“过了一年酒量还是没长进。喝了这么点就难受成这幅样子?”
秦屿抬起头,眼眶周围有点红,懒懒地抱怨:“我都准备好怎么对付小堂哥了,哪想到今年他带小嫂子回来。我一个人孤掌难敌双拳。”
大堂哥笑了下,又很快敛了神色。他低下头凑到离秦屿很近的位置,略有责备地说:“怎么被人欺负了都不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