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屿侧过身打开床头灯,转头见纪明得头趴在枕头上看他。身上的酒味一阵阵熏来,看样子是喝了不少。
“喝这么多,没人替你挡酒?”到了纪明得这个地位,该自己出面的情况也不多了。
纪明得撩了撩秦屿的睡衣,皱着眉头说:“真丑”,然后一把搂过秦屿的脖子,把他压在身边,“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该自己上的时候还得自己上。”
声音懒懒的,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
秦屿皱皱鼻子:“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
纪明得手一用劲,压住他不让起来:“别动,躺一会。”他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头靠在秦屿耳边,若有似无地问:“你有没有想过结婚?”
要不是深夜周围太静,秦屿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疑惑地说:“结婚?我现在连个可靠收入都没有,谁会和我结?”
“以后呢?等你读完书找了份好工作。”声音夹着醉意,听不出到底什么意思。
“以后再说。世事变迁,谁知道会怎样?”
室内一片寂静。纪明得像是睡着了,不声不响。横过秦屿胸口的左手却用力地握住了他的右手,如同那个寒冬夜晚一样,裹得严丝缝合,漏不出一粒沙子。
“如果,”纪明得的声音轻得像是飘过来,完全不同于以前,“如果,我放你走。你愿不愿意回来?”
回来?回哪儿?
“演葛导的戏,去英国读你的书,然后回来我身边。你愿不愿意?”
“为什么?”
秦屿有点惶恐不安。他直觉反应纪明得是不是又在给他下套。
“为什么?”
纪明得换了个姿势,侧身躺着,然后搂住秦屿贴在自己胸口,像是在安抚他。
秦屿的鼻腔里全都是纪明得的气味。他往后退一点,抬头仰望。那双眼睛在昏黄灯光下愈发显得深沉,似乎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读不出来。六个多月,秦屿像是没看懂过这个人。
他执着地想要从他脸上找出答案。纪明得的眉头舒展,额头成了一马平川;眼角微微翘起,几条鱼尾纹隐入太阳穴;不厚不薄的嘴唇微微合着,不像平时那样抿成一条直线。
这人是柔软的。柔软得让秦屿觉得夹杂了一些恋人间才会有的绵绵情意。
一定是错觉。纪明得一定是在诱惑他落入什么陷阱。
“我们重来一次,以正式交往的身份。”纪明得开口了,像是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语气听上去还是那么硬,可当中的不确定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从前天到现在,他在放手和不放手之间徘徊了无数次,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直视着秦屿,尽量掩饰自己焦灼又急躁的情绪。
秦屿毫不意外地愣住了,张着口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可慢慢消化完这句话的意思之后,他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得很快,肾上腺激素高得像是刚从过山车上下来。
原来纪明得的喜欢是真的,不是施舍,不是假意,也不是什么圈套。
他咽了一下口水,却尝不出甜味来,像是很早前被迫吞下的黄连在胃里积了很久一下子全部反了上来,满口腔都是苦的。他悲哀地发现,一想到这样的深情是以被迫和交易为源头,喜欢就变了味。
他或许相信纪明得的喜欢,却无法信任他。
“我不能答应。”秦屿有些手足无措。
纪明得搂了搂他,像是不意外:“你考虑几天再说,不急。”
两人躺在床上,一个被窝内,一个被窝外。
“我们的关系结束了?”
纪明得没说话,只是“哼哼”了两声,明明白白表示自己的不情愿。
“我明天会搬出去。”
他忍不住打了一下秦屿的屁股,不轻不重。
“让你想不是让你逃,就知道走。”顿了下,又妥协地道:“一星期,一星期后搬回来。”
秦屿苦笑了下,这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如果我一直不答应你呢?”
“床上床下你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
秦屿忍不住挑衅:“没试过怎么知道?万一还有呢?”
“你敢!”
又是明晃晃的警告。一边说放开他,一边又管着他,到底什么意思?
秦屿推开他坐了起来:“既然都没关系了,你有什么立场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