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哲抹不开面亲口对儿子宣告结婚,于是这条微信变成一条把柄叫人拿捏住了。
“你知道了。”
手机屏幕一灭,他们重归黑暗,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乔郁绵低低“嗯”了一声。
“你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故意要我从别人哪里知道,要我难堪吗!”
“不是,我怕你知道了心里不舒服……”乔郁绵试着为自己辩解。
“我有什么好不舒服的?离婚证领来都七百多天了!”李彗纭越喘越重,“你以为你爸爸是个什么好东西!除了你,谁不拿他当个笑话!他在乎你吗!在乎你前途吗!他只在乎他自己!”
……
“妈,你别生气。他结他的婚,我们……”
啪!
也不知道是不是失眠惯了练就出黑暗中视物的能力,李彗纭稳稳一巴掌扇他左脸正中,不偏不倚。
……
“……妈,你消消气……”对于李彗纭,他心里有愧疚。
他不恨乔哲,也不恨那个徐漫漫,这就是愧。在他看来,与其说是婚内出轨,不如说他父母是双方感情破裂硬拖着不离婚,导致这一切看上去像是婚内出轨而已。
提到徐漫漫,他内心毫无波澜,也不觉得爸爸过的好有什么不应该。
毕竟破裂的感情无从挽回,恨有什么用呢。
他用舌尖从内侧顶了顶脸颊,火辣辣的,不过好在力气不算大。他长高了,李彗纭抽他巴掌其实很费力。
他静静站在原地没动,听着对方的愤怒渐渐消弭成失望和委屈,才挪到桌旁倒了杯水端回去:“妈,喝口水。别生气。不值当。我们过我们的。”
李彗纭一把拂开水杯抱住儿子,单薄的身躯抖得厉害,她仰起头摸了摸自己留下的掌印,哽咽着:“对不起,宝宝,对不起。是妈妈不好。是妈妈不好,可是妈妈……”
妈妈只有你了。这句话不说他也明白。
他在难得柔软的母爱中沉溺几秒,又醒来。
“早点休息吧,妈。”他看了一眼李彗纭捏在手里的手机,最终没开口要回来。最不能看的也看过了,翻吧,如果翻了能让她安心一点。
逃似的,好容易捱过周末。
乔郁绵不到六点便出了门,拿着桌上还温热的鲜虾滑蛋三明治,两三口吃完坐上了车。
唰唰的写字声里,转眼到周五。
最后一门生物交卷后在门口遇到韩卓逸,她手里拎着一篮包装精美的白草莓,一看就是进口超市的免洗礼盒:“我妈让我抽空给你,家里买多了,拿回去吃。”
乔郁绵听到周遭的窃窃私语。
“那是你们班韩卓逸吧。刚刚考生物我跟她一个考场,她好像半个小时就交卷了……”
“那个男生是谁?没怎么见过啊……哪个宿舍的啊?”
“我们班走读生。走了走了别看了!快擦擦你的口水吧!”
韩卓逸擎着一篮草莓有些不耐烦,干脆直接塞到他手里:“拿着啊,挺好吃的。”
他不好当众驳人家面子,只得收下,随便客套一句:“考得怎么样?”
“凑合,大概六百九,上不了七百。语文和数学都没答好。”她掏出手机看一眼,“我妈来了,先走了,bye。”
六百九啊……
数学是偏难,物理化学一如既往的拉胯,这次自己撑死也就六百二三了……
一想到出成绩那天要遭遇些什么,他就提不起步子下楼,回家。
他仿佛一个对家庭失去兴趣的中年人,尽可能多赖在学校一会儿。
他照例来到空无一人的教学楼顶层,夕阳,橙粉色天,机尾云,提早放学的欢声,喧闹中的宁静。
他将书包和那篮子不知该如何处理的草莓扔在脚下,双手一撑齐胸高的围墙,坐在边缘处俯瞰校园中三五成群的同学对答案,分零食。
考完才十五分钟,爱运动的已经快手快脚换好了球衣,抱着篮球往体育馆门口冲刺了。
秋风无孔不入,拂他发梢,开了两颗扣子的领口,袜边露出的脚踝,冰凉清爽。
成绩下周才出,下周的事,就交给下周的自己去烦好了。
他放松肩膀,光明正大放空,天空很近,仿佛伸个懒腰就能碰到。
乔郁绵沉浸在难得的松懈中,并没发现有人悄然靠近。
趁他起身的一瞬间,一股力量倏然出现在后腰,扥住他的腰带将他拽下了围墙。
片刻的失重,即将消散的机尾云在眼前晃了晃,紧接着嗵的一声,他摔倒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