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予像往常一样恹恹的从他身边走过去,吝啬于给他一个眼神,可她这次却无可奈何的被纸箱绊倒了。
她狼狈的跪坐在地上收拾着一地的食物,紧紧的皱起眉嫌恶的要离这个垃圾远一些。等她捡起最后一块面包的时候,她无意间对上了那头凌乱头发下的乌黑的眼睛。
他的眼神令她畏惧,因为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他仿佛一眼看穿了她的所有,那种锋利、尖刻、锐利的眼神,像世界上最锋利的刀一样,趁她不设防的时分狠狠的扎进她的灵魂,给了她致命一击。
于是紧接着排山倒海的厌恶感袭来,她有些踉跄的站起身,却听到那个人开了口。
他说,
“陆续予。”
她简直难以置信,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为什么可以准确无误的叫出她的名字。
谁愿意和一个垃圾相识。
她不愿意。
他叫顾远伐。
在那个无数次陆续予对他袖手旁观中的一次里,他就记住了她。
那个黄昏,他在小巷里与人斗殴,被打到吐血,几乎快死的时候,他靠着墙壁,竟听到了隔壁巷子里的对话。
他在这里的巷子血流成河,与死谋生,她在隔壁与人谋商,低买高卖,甚至可以以假乱真。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虚伪,手腕狠辣,所以他才要叫住她。
“陆续予。”
他看到她几乎算得上是惊恐的眼神,不禁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他知道自己在她眼里是什么样的,肮脏、低级、懦弱,但也就因为这样,他才要叫住她。
她一定不知道他是怎么认识她的。
“你就不能留一块面包给我吗?”他的嗓音嘶哑,如果他仪表光鲜,这种嗓音或许还能叫人心疼一下。
她本来要离开的步伐因这句话有了些缓的迟疑。但她依旧高高在上的往下看着他,只言不发,眉头紧蹙。
他见她不说话,便又说道:“我之前看到你留了一块给狗。”
陆续予紧蹙的眉头在此刻松了松,但她厌恶的情绪并没有好转多少。她仍然没说话,但是她微微欠身,留了一块面包和一袋肉食给他。
“我以为你这种人,起码有一点自尊。”
她终于对他说话了。
顾远伐回答她:“我以为自尊不同命等价。”
“你这叫苟且偷生。”
她撂下这句话,想要离开,可她再次被他一句话留住了。
“我以为我这叫努力生存。事实上我很瞧不起那些为了所谓精神上的崇高甚至葬送自己生命的人。”
他歪了歪嘴角:“喂,难道你不愿意看看我对你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其实无论陆续予多少次袖手旁观,多少次从遍体鳞伤的他旁边走过而不屑在他身上停留一眼,顾远伐都知道她一定会和他有所交集。他知道他们是同样的,不管她对他有多不屑,她都一定会为自己的利益和他对话,他已经等她无数次,就是再等个无数次,也没什么所谓。
利用价值?
陆续予上上下下扫了扫他,顾远伐感受到那种眼神,完完全全像极了一个资本主义阶级剥削者的眼神。她真的不像其他女生,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她靠自己生活,钱都靠自己来赚,或许也因此尝遍了人间冷暖。
她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冷嗤。
她大概是觉得,他这样的人确实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吧。
顾远伐盯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歪了歪嘴,眼中笑意恶劣。
“续予,你的果冻口红能不能再少一些呀?太贵了……这个月都吃土哩。”
陆续予将电话夹在颈窝里,一边趴在桌上算这个月的账。令她烦躁的是,她发现这个月的钱又不够用了,除去进货的钱……如果她再给自己买一支口红的话。
笔尖抵在纸面上晕染开一个黑糊糊的点,她的心神有些游移。此时此刻,电话里传来不住的喂声,扯拉她的思绪,她不免不耐烦,可话到嘴边,开口语气又是一贯的商业优雅:“啊,少一点吗?也不是不可以啊,你多买两支,和你的舍友拼单,我可以给你优惠更多。”
窗户外面有人轻扣,她抬眸望去,随即轻快又礼貌的结束了手机里的通话。
“白港平?”
她轻轻将手机扣在本面上,随意的撩理了一下头发,接着调整好状态,笑容甜美的出现在白港平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