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洵和姜简齐齐站直了身子。
音符从惩戒者的身体里行云流水般流淌而出。
弦与弓以不同的姿态相抵又相离,如亲吻,如摩擦,牵动心魂的低语游走在共鸣箱中,通过音柱直至背板,在天与地的共振中发出每一个清晰又明亮的音符。
姜简有些尴尬地动了动手指。
如果用博闻强识来形容他,那么音乐是他唯一的短板。
如果说传到耳膜中的音乐作品,是音乐家对他耳膜反应的记录和再现。那么欣赏音乐的人,就是在音乐的信号中解读和感受另一个人的灵魂。[2]
但他无法理解感情,也就无从解读其中的情绪。
一切天籁对他来说都只是一串振动的波,是共振被逐一放大的结果。加之某些他还不曾回忆起的原因,他对音乐有着本能的排斥,就像他厌恶被触碰的过度洁癖一样,避之不及。他只知道不同的乐器会发出怎样的声音,却从来不曾欣赏过它们。
所以,这个密码,他解不了。
他无力地将手垂在身边,准备接受责备。
无数音符从他脑海里飘过,他努力调动着几乎不存在的音感辨识着他们是什么音,如同在茫茫大海上打捞并不存在的美人鱼。
“柴可夫斯基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钟洵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他迅速抬头看向他,便看见这个男人闭着眼睛,一脸平静。
“莫扎特的第五号小提琴协奏曲。”
“西贝柳斯的小提琴协奏曲
“巴赫的G小调第一奏鸣曲。”
“德彪西的月光。”
密码提示只有一遍,每一首曲只有三十秒左右的时间,而钟洵将这串联起的音乐片段一个不落地说了出来。
银发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缥缈。
他眼帘低垂,阖眸站在月下,气场不改,落在姜简眼中竟意外地多了几分惊艳。
“最后是……维瓦尔第的冬。”
话音刚落,姜简就看见他睁眼,伸手将他拽到身边:“剩下的哥哥不懂,交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的钟洵;救命叫亲爱的多恶心SOS
现在的钟洵:叫哥哥还挺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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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尝试日更,如果晚上9点-12点之间没更就说明我在加班嗯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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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威利斯巴恩斯通《博尔赫斯谈话录》:“在西班牙语里你不说‘醒来’,而说recordarse,意思是记录你自己,想起你自己。”
(请教过西语专业的朋友,西语里醒来更常用的说法是despertarse。recordarse的确有醒来的意思,也有想起自己的意思,但似乎并不常用。我猜可能是阿根廷常用的西语用法,毕竟博尔赫斯是阿根廷人。如果有语言专业的读者也欢迎分享和指教~)
[2]这段话化用了北大毕明辉教授公开课中的讲义:“当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到你的耳膜里去,他是另外一个人耳膜的反应的记录。当它再现出来,通过声波振动传到我们的耳朵里的时候,你是通过一种特殊的信号,来解读一个人、一个灵魂、一个世界、乃至一个世纪。”(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毕明辉教授公开课,西方音乐与西方文化,第一讲:西方音乐专识(一))
参考文献和网络视频链接会在完结时统一整理~
第056章 救我。
手势密码一般以3*3的九点进行定位。但钟洵刚才敲击触控面板时, 屏幕上并未出现类似的点,姜简抱臂站在惩戒者身前,循着心里的想法朝屏幕中的一处按去。
作为屏幕背景的世界地图中的一块微微亮了一下。
亮起的不是山脉,不是河流, 而是不规则的封闭图案, 亮光淡淡勾勒出轮廓。地图上的其他位置, 皆是一片黯淡。
“俄罗斯。”姜简指尖落在圣彼得堡的位置, 分析道,“应该是和作曲家国籍对应的。”
“别看我呀, 都说靠你了。”钟洵摸了一下鼻尖,“我就是以前被爸妈按头去学过小提琴, 只记得名曲,他们是哪儿的我也不知道。”
姜简余光扫了一眼, 刚才他听辨的时候, 手指确实隐隐随着旋律在变动, 好像无实物表演,默默改变着指法和把位。
这大概是身体记忆吧, 他想。
姜简回忆着钟洵听音识曲的顺序,贴着屏幕滑向奥地利, 如指甲盖大小的国家版图被点亮, 而他指尖划过的位置,留下了白蓝红三色条纹的轨迹。
之后, 他从奥地利移动到西贝柳斯的芬兰, 指尖轨迹变换成了红白红三色条纹。
紧接着是位于德国的巴赫、法国的德彪西。
尽管欧洲版图拥挤, 姜简却没有任何混乱, 一丝不苟地从一处滑到另一处, 他每点亮一块地图, 接下去的手势轨迹便会变成那个国家国旗的颜色。最后,停在了宛如靴子的意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