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的大脑活动远比单纯的记忆要复杂。
他一路上都在对各项数据进行着高速运转与计算,尽可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挖掘出更多的信息。
实验室的数据库并没有直接标明植入与被植入者之间的关系,甚至诸如任繁星这样身份敏感的实验对象,连个人资料都不曾录入,尽管如此,姜简依然从中找到了时间上的关联。
死亡的瞬间,实验者在青峦村村民身上寄存的意识载体立即激活。
激活后,新的意识并不会立即介入接管大脑。
期间需要经历若干个小时的预备和缓冲时间,与此同时伴随着高烧、昏迷或者其他生理反应。
直到原身意识逐渐衰弱,大脑各区活动到达合适的时机,新的意识才会趁虚而入。
意识成功进入新躯干,会经历大概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便是最开始的几天。原身意识强行被压制,新意识适应新身体的阶段,误以为自己“重生转世”,恰如数日前陶小晨所经历的那样。
第二个阶段紧接着短暂的第一阶段,持续1-3个月。
期间,两种意识的力量此消彼长,开始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伴随着生理数据上的无数起伏波动,外在表现类似双重人格或是精神分裂,就像郝刚所见到的栾益平那般。
而第三阶段,较量终将产生胜者,彻底夺得身体控制权。
从时间线上看,郝刚目睹栾益平的自残与分裂,是他们刚进入青峦村的时候。
而随后他和钟洵出村进入Y市,外界警方已经对何谈自杀身亡的事件进行了调查和通报。
前后时间间隔与意识进入新躯体后的第二阶段所需要的时间完美吻合。
除非这满院的村民还有其他分裂的人,否则只有他最合适。
姜简扫视了一圈,将目光落在栾益平身上。
这年轻的外壳里毕竟装着五十多岁的芯子,他礼貌性地带了一些尊重:“何先生,我来的路上看过警方档案,自杀现场和引导与陈彦东职场纠纷的资料都是精心布置过的,但您面部表情未免□□详了。”
他上下打量着栾益平,仿佛要透过这具年轻的身体看向何谈的灵魂。
“你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死亡,知道你自己会在哪里苏醒,所以即使酒店监控里拍到你进入陈彦东的房间,都有恃无恐。”姜简说,“那么想必你也知道,当你成为了另一个人,现存法律甚至没有办法制裁你,在我面前否认有什么用呢?”
姜简目光如炬,仿佛冰冷的X光从头到尾扫射着他。
何谈吞了吞口水,眯起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简用余光瞥了一眼正在院中和村民们拉扯的陶志俊,那边乱哄哄一片,并没有意识到他们这边的低声交流:“陶小晨,是您藏起来的吗?”
何谈皱眉:“小丫头失踪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您来青峦村也有一小段时间了,可能还不知道。”姜简抬头看了一眼晴朗的天,说,“任繁星事故去世了。”
“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传来。
姜简的目光掠过何谈,循声望向一旁双目圆瞪的村长。
“您这是……?”他问。
赵宏亮微微佝偻着背,侧身咳嗽了两声:“毕竟她之前在我们村投了很多时间和精力……”
“她怎么出事的?”栾益平清秀的面容映着何谈的焦急,他拉住姜简的衣袖,“你是说,陶……陶小晨是她?”
“交通事故。对,是她。”姜简言简意赅,“你不知道?”
“是秦耘负责的,我只知道是在她去医院做常规检查的时候进行的,具体的就……”
他只是求而不得的高中同学罢了。
有秦耘在,他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么多细节。
姜简颔首,压下了关于秦耘引爆自焚的话。
按时间计算,秦耘此时应该处在第一阶段,强压原身意识的苏醒期,躲在人群中难以发现破绽。
至少还得多等一会儿。
“这都不重要。”姜简转身看了一眼愤慨的陶志俊,“现在找到她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的陶小晨,不只是一个父亲的女儿。
倘若秦耘也来了青峦村,一定也会想要找到她。
*
“你和栾益平说了些什么?他怎么那么快就走了?”卜蒙站在姜简身旁,“村长也是,撂下一屋子人连句话都没说就出去了。要不是陶志俊焦急得上火,身体不舒服,还不知道得把人在这儿耗在这儿多久呢。”
郝刚跟在两人身后,张了张嘴,没有接话。
他仔细留意着姜简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栾益平脖子上用圆珠笔划过,仿佛窥见了干净面容后的一抹凶煞,一时不是很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