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延的目光顺着伸出去的手臂,落在微微张开的手上。
修长如玉的手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漂亮,但也透明得像是即将消失在眼前。
他心下一慌,不由伸手扣住莹白的手背。
姜聿白醒过神来,扭头望向他:“怎么了?”
陆锦延顺势带着他一起收回手,轻声回道:“没事,想牵着你的手一起看月亮。”
指尖微微动了动,姜聿白到底没有挣开,任由他将自己的手裹进热乎乎的掌心。
半晌后,他主动开口:“陆锦延,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纹身是什么意思吗?”
“嗯。”陆锦延温声回道,“但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姜聿白依旧盯着圆月,语速很缓很慢:“妈妈怀孕七个月时查出了癌症,生下我不久后,就离开了。”
握住他的手一紧,陆锦延嗓子哽了哽:“小白……”
“我觉得她应该是抱过我的,但襁褓中的婴儿哪有记忆呢?我对她,没有任何真实的回忆。”清透漂亮的眸底悄悄浮上一层水雾,“唯一给我留下的是一段影像,说妈妈去月亮上了,等小白长大了,就可以去月亮上找妈妈了。”
在他很小的时候,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着,月亮上有他的妈妈。
尽管上学后被同学们嘲笑是没有父母的野孩子,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妈妈说的话,一心想着长大后要去月亮上找妈妈。
“后来长大了,我终于明白那只是一个谎言。”姜聿白吐出一口长气,“但我还是愿意相信,妈妈真的在月亮上,好像这样就可以骗自己,我不是没有妈妈的小孩。”
陆锦延慢慢将五指插进他的指缝里,与他十指相扣:“你妈妈,一定很爱很爱你。”
姜聿白与他对视,语气中含着说不出的悲凉:“可是,是我害死了她。”
姜铭越曾无数次对他说,就是你害死了你妈妈,为什么当年死的人不是你?
这些年,他也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当初死掉的不是他?
如果能穿越回过去,他一定会在妈妈的肚子里,用脐带缠绕自己的脖颈窒息而亡。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小白,不是这样的。”陆锦延牢牢扣紧他的手,目光中饱含怜惜,语气却十分严肃,“当年的你,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而生下你,一定是你妈妈那时候能做的最好的决定。”
眸中的水汽摇摇欲坠,姜聿白偏开了脸。
“她告诉你她在月亮上,是想给你留一个念想。”陆锦延抬起另一只手,贴上他的脸颊,将他的脸转回来,“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眼眶终于承受不住水汽的重量,晶莹剔透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脸颊。
“这世上应该最爱我的两个人,一个离我而去,一个厌我如泥。”簌簌而下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带着哭腔的嗓音颤颤发抖,“陆锦延,我的出生就是原罪,我不配得到任何爱。”
陆锦延心中抽痛,温柔地用指腹为他拭去眼泪:“不是这样的,小白。”
“其实今晚我准备了很多话,但现在,我只想告诉你”陆锦延毫不掩饰眼神里的灼灼爱意,语气郑重而虔诚,“姜聿白,你没有得到的爱,我想全部都给你。”
“我想给你很多很多的爱,多到足够填满一辈子,姜聿白,你愿意让我爱你吗?”
天空中的那轮圆月升至最高点,终于达到了肉眼可见的最大直径,也是人类站在地球上和月亮最近的距离。
一瞬间,姜聿白终于将所有的顾虑都抛诸脑后,不顾一切地扑进了眼前人的怀里。
如同过去每一次那样,陆锦延毫不犹豫地紧紧拥抱住他,用力得仿佛要将人揉进怀里,与自己融为一体。
好像他们本来就该是一体。
良久后,陆锦延低下头,贴着心上人的耳畔,说出最简单也最动听的告白:“我爱你,姜聿白。”
这一夜,他们躺在帐篷里相拥而眠,月亮始终如一地挂在天边,洒下一地柔和的光。
凌晨四点半时,姜聿白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他一动弹,陆锦延也跟着醒了,圈住他的双臂收紧了几分,温暖厚实的大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子般低低沉沉地在他耳畔哄着:“又做噩梦了?没事,有我在呢,小白不怕,不怕……”
姜聿白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将自己更深地投入他怀中,脸颊贴着跳动的心脏,鼻尖嗅着熟悉的气息,内心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
滚烫的唇落在他的手腕上,陆锦延双眸半睁半闭,想将人从怀里拉出来。
“陆锦延……”姜聿白窝在他怀里不肯出来,语气嘟嘟囔囔的像是在撒娇,“我想就这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