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李沉尚不熟识音符。
他那幼儿水平的音乐知识看见一篇乐谱脑中还得转化成简谱才能哼两句, 夏泠试了他一段,他迟疑了很久才小声地哼出旋律,音阶、节拍、速度乱七八糟地, 偏偏能成曲调,夏泠听得直乐。
平常被叫一声“夏老师”, 哪会有音乐小白往她面前绕,遇见白板似的李沉,夏泠当真新奇。她不过是想逗逗他, 教着他把音符组合起来。
李沉没学过任何乐理,最熟悉的就哆瑞咪发嗦啦嘶哆几个音符, 他天马行空地组合着, 没有任何束缚与规矩,仿佛幼儿园小朋友画画般用着各种意想不到又烂漫的颜色,成了调还意外的不错。
怎么能这么可爱?夏泠挨着他肩膀握着他手教他什么是节拍什么是和弦。她哪会教人,想到什么说什么, 当是情趣, 一边教着一边还要把人撩出火,看他皱着眉又开始难受,夏泠细细地摩挲着他那双手,叫他别再自残。
剧组里剐蹭起的擦伤已经结痂,半硬的痂密密地布在掌骨处, 手指摩挲而过, 带来一阵战栗。刚刚成年的小男生,身体已经长大。他的手生得大,手指长, 皮肤略有些黑, 或许是长期干活的缘故, 指间关节突出着,摩挲间,带来粗糙与坚硬的质感。
“在家里干活吗?”夏泠问他。
似乎是疑惑着这样的问题,他抬了抬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从小干家务?”夏泠好奇地问他。她已经不满足于仅仅是床上关系,就很想探究他,想要他更多一点地把自己交出来。
“……也不是,”李沉被问得一顿,回了一句。其实他妈还在的时候他很少干家里的活,回家总会有饭吃有衣服穿,他在外游荡着无所顾忌地逃着课上着网打着架,每当天色暗沉,又像戴了项圈和铭牌的小狗一样回了家。
他好像一直都没什么长进,以前是在自己窝里舒服地窝着,有一天没了项圈没了铭牌,妄以为得到了自由,回首来才发现自己又戴上了项圈与铭牌——前者是宣誓着主权属于自己的项圈与铭牌,后者却是被宣誓着主权被人牵引着的项圈与铭牌。
这一天对他来说过得极为缓慢与折磨,他还是吐得厉害,吐到后来只剩下清水,他一度想要抠着伤口用疼痛来转移心理上的撕裂感,却被夏泠抓着手禁止他自残。
“你很快就会习惯的,”她说着,罕见地温和,倒了杯盐水喂他。
不,不管几次他都习惯不了。眼前眩晕着,黑白斑驳的幕布飞旋而过,他失神地饮下一杯盐水,在想怎样才能摆脱这一个牢笼。
夏泠给的那辆车他最后没完全收下,拿了钥匙只当借着用着,就像当初那套房子一样。梁助理看他还觉得他挺傻的,亏都吃了,拿点补偿又怎么了?夏老师又不介意这么点付出。
可若是拿了会让他觉得当真如同乞食的小狗般被完全打上烙印,虽然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折断了骨跪倒在地,他还是挣扎着,想要自泥泞里爬起来。
“傻小孩!”梁助理看他叹着气。这个社会最欺负老实人,夏老师都说是给你的,你收就收了又不会怎么样。有房有车赚还坚持着不肯收,要是被那些想攀夏老师还攀不上的小艺人们知道,怕是觉得你装模作样还暴殄天物。
李沉也说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在以前,他看着巨幅的手机广告想要最新款的手机,看着最潮流时尚的名牌想要好看帅气的衣服,看着高档奢华的饭店想要品尝昂贵的菜品……正是被奢侈的未来迷惑着,他一步步地沦落到如今的境地,可当他把当初的妄想都实现了后,他好像再也没了那些渴望。
他时刻地想逃离着这个纸醉金迷的圈。
“夏老师给你的曲子?”梁助理送他回公寓,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小段曲谱,她随口问了一句。
“不是,我自己的,”李沉愣了愣,回,又补充了一句:“她教的。”
看他一路上都捏着那张纸不肯放手,梁助理诧异了一下,跟他说:“喜欢音乐的话你找个老师去学呀!国都这方面的老师有不少,叫隆凯给你找一个。”
李沉睁大了眼睛惊讶了一瞬,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或许是因为这一段是我自己写的,拥有着珍稀着,所以这一路上都不愿意放手。
“你年纪还小呀,什么都可以试试,”梁助理说。才18岁呢,年轻得让人羡慕。想到自个儿今年的体检报告,梁助理又叹气了。
打工人就是难,年龄一大,各种职业病全冒出来了,想跳槽吧,可找不好下家,夏老师这个老板虽说情绪不太稳定琐碎事多,但她好说话开的工资又高——夏老师其实知道她摸鱼的习惯,只要把老板嘱咐的事做好了然后管住嘴巴,夏老师不会太在意她这一点点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