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乙顺没办法,于是提出投资谭法滨的生意,当个股东。谭法滨起初同意了, 两人终于有了共同的事业。但一年之后,谭法滨将肖乙顺的投资退得干干净净,两人再无瓜葛。
凌猎问:“为什么?”
沈维:“理念不合, 肖乙顺踩到我哥底线了。”
谭法滨几乎没有和肖乙顺发过火, 就算是以前肖乙顺天天给他“洗脑”, 说殡葬没前途的时候, 他也是好言好语地强调自己不会放弃。
但那一次,肖乙顺又拿着钱回丰安县,红光满面地说:“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们就来一起搞个殡葬文化公司。你不知道,这种猎奇文化在发达城市很受欢迎,什么体验死亡一天啊,体验进坟墓啊,好赚钱得很!”
他以为自己的想法一定会让谭法滨很高兴,谭法滨不是向来坚持做殡葬文化吗?那他就开个公司,这样既能让谭法滨保持初衷,又能赚大钱,双赢!
他怎么都没想到,谭法滨非常坚决地告诉他,不可能。
他很是不解,不懂谭法滨这是抽什么风。那时沈维也不懂大哥为什么拒绝,还发了好大的火。
后来才明白,谭法滨对这一行的爱很纯粹,而肖乙顺玷污了这种纯粹。
肖乙顺觉得谭法滨不可理喻,做白事生意难道不是赚钱?那开公司又错在哪里?有什么不同?都是赚钱,还硬要把自己标榜得这么崇高,不合作就不合作,老子不玩了!
两人不欢而散,不久谭法滨就把账算得清清楚楚,钱还给肖乙顺,划清界限,从少年时代延续的友情分崩离析。
那之后,肖乙顺几乎没有再回过丰安县,生意做得越发风生水起,身上丰安县的烙印早已消失不见。谭法滨遇害后,他一袭黑衣回来,送了谭法滨最后一程。
凌猎:“肖乙顺早年在南方做生意,这几年怎么回到丰市开汽修厂了?”
沈维:“年纪大了吧,想给家乡做点贡献。他也不是只做汽修生意,他在南……”
凌猎打断:“是,不止汽修,他也是‘归永堂’的老板。”
沈维很轻地皱了下眉。
“上次我调查牟典培、刘学林的案子时,你没有提到过他。”
“和他没关系。”
“是吗?但是牟典培和刘学林的恩怨是因为‘归永堂’,而肖乙顺多少和谭法滨有些关系。”
沈维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是警察,我没你们那么清晰的思维能力。”
凌猎:“肖乙顺做‘归永堂’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沈维摇头,“我能有什么想法?”
“我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奇怪,肖乙顺当年那么看不起殡葬行业,想要开公司也只是因为谭法滨是他好兄弟。怎么转头就在家乡做起殡葬生意?投资家乡的话,别的投资不行?”
沈维别开眼,“我和肖乙顺没有交情,我哥走了后,我和他再也没有往来过。他投资什么都不是我需要考虑的。”
凌猎看了沈维一会儿,“丰潮岛上有谭法滨丑陋纸艺的事其实你知道,你只是不想说。”
沈维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
凌猎又道:“我上次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掩饰,现在想通了——你知道这个岛被肖乙顺控制,你也知道岛上的秘密。”
沈维眼神变得木然,“我不知道,这十七年我只关心是谁害了我哥,其他事都与我无关。”
短暂的沉默后,凌猎忽然说:“其实我还到一件事。”
沈维说:“肖乙顺的事我不清楚。”
凌猎却道:“不,和肖乙顺无关,和你有关。”
“和我?”
“这也算是个意外发现——你在丰市东边的海滨度假区居然有一套别墅。”
沈维眼神困惑,“别墅?”
凌猎说:“难道你不知道?”
沈维低下头,唇线抿住,后来又松开。
他的反应说明,他并不意外,他知道这件事。但当他抬起头,他却说:“我哪来的钱买别墅?海滨度假区我甚至没有去过。你们再查查,应该是搞错了。”
晚上,市局高层和凌猎、季沉蛟连线部署计划。行动得分两头进行,肖乙顺在丰市,一举一动在警方的监控中,但警方现在没有理由逮捕他,必须找到明确的犯罪证据。而岛上发生这么大的事,刑侦支队又陆续在几个私人医院搜出假药,藏在黑暗中的人必然早已得到风声。
现在特警上岛,陆续保护游客离开,岛民有销毁证据的可能,所以行动必须要快。
丰市警方没有处理过这种案子,上下都非常紧张,既想把担子托付给特别行动队,又不想显得自己拖后腿。一位退居二线的副局说自己亲自带特警行动,凌猎在视频中看了这位副局一眼,暗自叹了口气。
他的起点很高,比季沉蛟还高,季沉蛟公大毕业,能力自然没话说,按照精英路子培养,从理论到实践,每一条都有迹可循。而他却是在特别行动队的实战中成长,在披上警服之前,就置身于瞬息万变的危险环境中,和最强大的一群人合作。
所以偶尔听到小地方警察不正确的想法和判断,他会有种诧异和落差感。
这时,季沉蛟手肘在他手臂上碰了碰,他回过神,和季沉蛟四目相对。
季沉蛟似乎在说:别担心,有我在。
凌猎眯了眯眼,冲季沉蛟扬扬眉毛。
一场会开下来,丰市警方既希望尽快取得假药、“归永堂”的线索,启动抓人程序,又追求稳妥,担心群众被误伤。
这自然无可厚非,地方警方不能与特别行动队比,需要顾虑的问题太多。但凌猎觉得,真照这份稳妥的计划进行,等到游客全部撤离,就算找到了隐藏的窝点,重要证据也没了,被推出来的将是几个替罪羊,真正的罪大恶极之人已经逃之夭夭。
凌猎脑中浮现出沈维在提到肖乙顺时的样子,那些沉默、犹豫意味着的很可能是畏惧。肖乙顺,是个让精明无惧的沈维也忌惮的人。
肖乙顺随时可以离开丰市,甚至是出国,丰市近海,给他逃离提供方便。
不能再等了。
也不能让某些岛民发现警方不能再等。
夜已深,还未撤离的旅客在特警的护卫下入睡,丰潮岛上似乎风平浪静,涌动的暗流蒙着一层面纱。
凌猎悄无声息地换上乐然上岛时送来的全黑作战服,正要离开房间,房门忽然被一只手按住。凌猎心里一紧,转身,只见季沉蛟穿着和他一样的作战服,一双深目幽幽地看着他,像是已经蹲守了很久,就等着他落网。
“小,小季……”凌猎罕见地心虚起来。
季沉蛟冷声道:“这么晚了,想去哪里?”
“睡不着,散个步。”
“散步穿成这样?”
凌猎在短暂的惊讶后回过神来,知道瞒不过去了,“你不也穿成这样?”
季沉蛟哼了声,“开完会我就发现你不对劲。怎么,嫌丰市警方动作太慢,准备自己上?”
凌猎被怼得不爽,“特别行动队是上级部门,我不用听从地方的指示。倒是你,一个临时工,还管起领导来了?”说着,凌猎还在季沉蛟胸口点点点。
季沉蛟皱着眉,他也赞同凌猎尽快行动的想法,他不满的是,凌猎根本没有和他商量,而且也不打算通知特别行动队其他人,就准备这么单枪匹马杀去。
怎么,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还是说,这人过去遇到类似的情况,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但时间宝贵,容不得季沉蛟多想,他问:“你的计划是什么?”
凌猎这下也没办法独自行动了,“走!”
已是后半夜,丰潮岛上只听得见潮起潮落的声响,两道黑影没入夜色,迅速消失无踪。
“以前常有全村制.毒的事,但丰潮岛全岛制药的可能性不大,岛上的殡葬鬼神面具想要蒙蔽的不仅是警方、监管部门,更是其他岛民,给他们提供能赚钱的工作,让他们沉迷于西街的繁荣中。这是给他们的另类精神麻药,阻止他们发现东街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