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刚出现的时候,全世界的警方都没将它当一回事,它实在是太弱小了。但是柏岭雪靠着“浮光”暗网的触角,获取到一条情报——尹寒山最后出现在夏榕市,似乎是为了调查丰市的一桩命案,并且接触过夏榕市的重案队队长宁协琛。
这是他们第一次有了关于尹寒山的线索。言熙振奋不已,要亲自入境接触宁协琛。
柏岭雪不放心,带着手下暗中来到夏榕市。
宁协琛失踪、重伤的真相近在眼前,季沉蛟喉头一梗。
言熙朝季沉蛟低了低头,“我怀着阴暗的想法接近你的师父,也不得不接近你,但与他相处,我明白他是个正直的警察,就像……寒山一样。”
季沉蛟问:“你为什么……”
言熙摇摇头,“是我不小心,宁队发现我接近他另有目的。我当时已经知道他对寒山失踪也很在意,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但是……柏岭雪不这么想。”
一个有所怀疑的重案队队长,对柏岭雪来说是巨大的威胁,他准备向宁协琛下手,言熙阻止不及,宁协琛已经中弹昏迷不醒。
言熙和柏岭雪头一次发生争执,言熙一定要留下宁协琛一条命,柏岭雪对他说:“那寒山的仇呢?你还报不报?如果没有我,就凭你怎么报仇!”
争执的最后,双方互相妥协,柏岭雪没有杀死宁协琛——但那更可能并非妥协,而是宁协琛似乎已经无法醒来,言熙则保证今后所有事都听柏岭雪安排,绝不再插手“浮光”。
宁协琛被秘密安置在境内,言熙回到E国,扮演着柏岭雪给与他的角色——“黑孔雀”。“灰孔雀”名义上是“黑孔雀”的手下,实际上却是“黑孔雀”控制“浮光”,“灰孔雀”控制“黑孔雀”。
几年后,柏岭雪彻底查清尹寒山失踪的真相,开启了对沙曼的复仇。而那几年里,柏岭雪为言熙请来心理医生卓苏义,治疗日益严重的精神问题。
言熙有时不知道自己是谁,好像柏岭雪才是他,在边境上与尹寒山相遇的是柏岭雪,为尹寒山复仇的也是柏岭雪。
那他是什么?他只是一个名叫“黑孔雀”的躯壳,就连这具躯壳,柏岭雪也能随时拿去。
他的人生好像被嫁接到了柏岭雪身上,他们共享着一份记忆一份仇恨,他被柏岭雪模仿到了骨髓,他什么都不是了。
清醒的时候,他偶尔想,如果当初告别尹寒山之后,没有让柏岭雪和自己一起当线人就好了。但如果不那样做,他怎么能完成尹寒山的任务呢?
这几年他在E国就像被关在一个牢笼里。他感到柏岭雪对他有着疯狂的爱和疯狂的恨,这些疯狂就像漩涡,将他们的命运紧紧地扭在一起。
完成这一段漫长的讲述,言熙的肩背塌了下去。
凌猎盯着言熙,“我还有一个问题。”
言熙说:“我为什么会去L国?”
凌猎点头。
言熙苦笑,“这是我难得能够离开E国的机会。你们以为是在抓‘黑孔雀’的时机,但在柏岭雪眼里,这也是在异国刺杀你们、威慑警方的计划。”
在这场审讯之前,警方其实已经理出这一条逻辑,酥一需要让特别行动队的部分成员成为交换段万德的砝码,“浮光”同样需要杀死警察来威慑警方,但这些不可能在境内做,L国有绝佳的条件,一旦特别行动队得到“黑孔雀”出现在L国的情报,一定会开启行动。
凌猎皱着眉问:“你为什么甘心当这个诱饵?”
言熙摇头,“我没有选择,我只是名义上的‘黑孔雀’啊。”
柏岭雪在狱中,但他早就和心腹计划过让“黑孔雀”成为诱饵,言熙唯一觉得不解的是,卓苏义竟然没有再次出现在他面前。那个城府深沉的心理医生,或许一早就看到了“浮光”的穷途末路。
言熙笑了笑,“在那座山里,我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讲完这段故事。现在我也算是解脱了吧?”
他的视线越过凌猎和季沉蛟,长吸一口气,“我终于可以离开‘浮光’这座牢笼……”
凌猎打断,“等待着你的将是审判、牢狱,你并不会得到自由。”
言熙点点头,“但我这算不算是堂堂正正站在了这片土地上?还是你们把我‘请’来的。”
凌猎沉默不语。
半晌,言熙再次开口,“当年没能给寒山当线人,现在我把我手上关于‘浮光’暗网的全部情报交给你们,暗网不会彻底消失,但至少‘浮光’不会再在这片土地肆虐。”
审讯结束,季沉蛟即将离开时,言熙问:“宁队他,醒了吗?”
季沉蛟摇头,“你想去看看他吗?”
言熙低下头,过了会儿,说:“我还是算了吧。”
审讯室的门关上,言熙看着墙壁,低喃道:“如果有刑满出狱的一天,我想去看看你,寒山。”
“浮光”是个大案,言熙的证词只是取证的小部分,后续还有大量侦查工作要做,检察院也已经介入。而特别行动队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在L国受伤的队员领了勋章,得到特殊假期。
凌猎已经获批成为特别行动队长期驻夏榕市队员,而季沉蛟在这起大案中立的功将为他的职业征程抹上浓墨重彩,谢倾身为老父亲十分欣慰,天天盼着这俩赶紧回来干活。
凌猎也想立即回夏榕市,但和谢倾的期望不同,他想看季沉蛟耀武扬威,问就是爱慕虚荣。
但季沉蛟给了他当头一棒。
“我耳朵的毛病真的治不好,不要折腾了!”清早被季沉蛟拎去挂专家号,凌猎的内心十分崩溃。
就他听力这问题,他们家已经爆发了十几场辩论,他非说自己没事,这么多年就聋了这一回,季沉蛟说不行,一回也太吓人了,趁现在有假期,赶紧治好,以绝后患。
凌猎猫猫瞪眼:“假期就是拿来治病的吗?”
季沉蛟将人抱住,“治病的中途也可以干点别的事。”
辩论中场休息。
凌猎这个人擅长捕捉线索,也很擅长把自己的线索递给敌人——中场休息得过于酣甜,导致他忘了季沉蛟想把他送医院这件事,季沉蛟在他耳边说他的坏话,他马上装聋子。
季沉蛟揪着他的后颈,“还说好了?”
凌猎:“。”
辩论大会马失前蹄,凌猎清早耍赖也不行,季沉蛟把人扛了起来。
好在到医院之后,凌猎还是很老实,医生说什么他听什么。
神经性耳聋确实是个疑难杂症,这种受心理影响的毛病很难说治好就治好,除了对症下药,生活中调节情绪也很重要。
医生跟季沉蛟强调,今后要尽量别让凌猎害怕。
凌猎马上对季沉蛟指指点点。
季沉蛟将他不安分的手握住,凌猎哼哼两声。
确定了疗程,今后每隔一天都要来医院,凌猎回到车上就在季沉蛟脖子上啃了一口。
凌猎又开始摆道理:“当年符老头也带我去看病,但他没逼着我治好。”
季沉蛟:“符老头知道你叫他符老头吗?”
“嘿!你还打岔!”
“符老头当然不能逼你,那不成职场霸凌了?但我可以。”
凌猎想了想,“那你这叫家庭霸凌,简称家暴!”
季沉蛟:“要我把派出所给你搬来?”
凌猎耍脾气了,“医生刚才怎么说的,不要让我生气,要讨好我,哄我,亲我……”
季沉蛟马上付诸行动。
凌猎抿了抿湿漉漉的嘴唇,“还要带我吃麦当劳。”
季沉蛟轻笑:“医生要告你造谣。”
首都秋高气爽,季沉蛟将车停在一家麦当劳门口,买了一大包带出来,载着凌猎找了个山坡,吹着不冷不热的风野炊。
季沉蛟:“医生说的是,不要让你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