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蓝幽幽_作者:田夫(23)

2018-02-08 田夫

  “红十条黑十款你记住了吗?”

  “嘿嘿,哪记得住?我可没得听一遍就记住的本事。”

  “哦,这我得好好跟你说说,不然,以后犯了条,会连累我的。”蒋元慈说:“以前,我也不晓得啥叫袍哥。就连入会,都是额爹鼓倒拉去的,这个你晓得。不过我想,他为了我答应入会,连你们的那份钱都愿出,肯定入会和不入会不一样的。你还记得他甩给我那本手抄的书不?”

  “记得啊。”

  “那本书,是手抄的,是德义堂的堂宝。看了那书我才晓得,是为啥子。”

  “为啥子?”

  “这个事情太复杂,说多了你也听不明白。我就简单地跟你说一说吧。《三国演义》你晓得嘛?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他们结拜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个我听说过啊,基本上都晓得哦。”

  “他们的结拜,是为‘义’。你可能不晓得,我们中国有两个圣人,一个文圣人一个武圣人,文圣人就是孔子,读书人都要供俸的;武圣人就是三结义中的关羽关云长,就是关帝庙里供的那个关老爷。”

  “哦……”

  “这个武圣人不是官家封的,是老百姓封的。老百姓为啥子要尊关云长为武帝武圣人?就因为他最讲义气,把兄弟之间的情义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有这样一个故事,说是关二爷被曹操抓住后,曹操给了他很多金银财宝,他一概不收,只收了一件锦袍。他平时不穿,即使非要穿上,他都会把旧袍罩在外面。曹操问他原因,关二爷说:‘旧袍是我大哥玄德所赐,受了丞相的新袍,不敢忘我大哥的旧袍’。可见,关二爷多么的重情重义。”

  “哦,明白了,袍哥其实就是结拜弟兄。”

  “对。弟兄之间,要义字当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危难时刻,就算是血旺子,也要坚决顶起!”

  蒋文洲显然是震撼了,脸色凝重,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快到洪兴场时,他又问道:“哪为啥叫袍哥不叫义哥呢?”

  “叫袍哥是有来历的。我们中国有一本最早的诗集,叫《诗经》。里面有‘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就是说,不要说你没得衣穿,我的袍子与你共同穿就是了。这就是‘义’。还有,‘袍’跟‘胞’音差不多,这就是说,袍哥弟兄就如亲兄弟一样。”

  “哦,这里边道道还深啊!”蒋文洲感叹道。

  “是啊,你娃娃得好好学学呢。”

  他们从洪兴上场口进去,边逛边看。赶场的人很多,街两边除了商铺,凡是能摆摊子的地方都摆上了摊子,有的甚至把摊子摆在了街面上,把个本来就不宽的街道弄得更加狭窄更加拥挤。满满的一条街上,讨价的,还价的,吆喝的,讨价还价加吆喝的,打闹的,说笑的,就如洪水涛涛,声波汹涌,震得耳朵里嗡嗡的一片。

  蒋元慈看见他额爹的挑子,悄悄从旁边躲了过去。

  在一个卖纸张笔砚旧报废书的小摊前,蒋元慈停住了。他伸手拿起一张《申报》,抬头看了看那摊主:虽然身形清瘦,但脸廓方正,鼻直口毅,两目炯炯。他心里不禁一震:这人如此气宇轩昂,怎么……“咋卖?”他问道。

  “呵呵,不值钱,你想看拿去看就是了,”那人说。

  “哪咋行?”

  “咋不行?看你也不是普通之人,再者这报纸也值不了几个钱,权当交个朋友,不行么?”

  “行是行,”蒋元慈说,“交朋友可以,但是钱是要给的,亲兄弟还明算帐,是不?无功不受禄。”

  “好好,你就给一个小钱。”

  蒋元慈掏出三个铜钱,丢在那人手里。那人收了钱,“我姓陈,家住蒲江南街,经常赶洪兴场,你需要书啊报啊啥的,尽管找我。”

  “好,后会有期!”说完,蒋元慈高高兴兴拿着报纸,继续逛街去。

  在一家布店前,他停了一下,然后径直跨了进去。

  “扯五尺白布,”他对店小二说。

  店小二麻利地扯了五尺白布,折叠好后递给他。

  “两个铜元,”小二说。

  “记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