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你咋敢啃我的‘猪蹄子’?”
“不是,你看哈,幺外爷,我的田地是不是卖给你们啦?卖给你们了我是不是就没得粮食啦?没得粮食我一家人是不是就得饿死啊?现在你看哈,三十夜了,我一没得粮,二没得肉,三没得衣穿。我不来找你们,我找哪个啊?我不能让我这些婆娘娃娃三十夜饿死在屋头哇……”
“嗬,你龟儿子还一套一套的呢。我在想哦,你娃娃早有这个能耐就不是这个样子了。说,是哪个教你的?”
“没得人教,我自己想的。”
“你龟儿子,我再借你十个脑壳你也想不出来!说!是哪个教你的?!”
“你看嘛,我说不来,你偏要来……”
“闭上你的臭嘴!你龟儿子婆娘,不说话没得人说你是哑巴!”他老婆刚张口说话,游二水便一顿的臭骂,她便闭着嘴不开腔了。
蒋元慈和三少奶奶吴氏对视了一下,没有说话。
游二水的老婆红着一张脸,抱着她的小女哇倏地站起来,拉着大的几个冲冲地出了龙门,走了。
游二水没有动。
大家也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他。过了好一会儿,或许是觉得老婆孩子走了,一个人也闹不出啥名堂,游二水也便很无趣地站起来,蔫秋秋地朝龙门外走去。
“游二水!”听到蒋元慈叫他,游二水怔怔地站住,怯怯地回过头来看着蒋元慈。
“你回来!”蒋元慈道。
游二水慢慢转过身来,拖着两只脚,挪到蒋元慈面前:“幺舅,我真的……”
“我问你,你得跟我说实话,”蒋元慈说,“你真的过不起年?”
“不瞒幺舅说,这一年,天干,没收成……老婆又病起,吃药……捐,税……还有娃娃……三十夜了,家里头就只有几升玉麦面……”
蒋元慈看了看他,一股酸酸的味儿冒上心头:头发脏乱,穿一件多处吊着黑黢黢棉花的破棉袄,两条单裤还差了半截裤脚,一双棉鞋破着大洞,没有袜子。
“李嫂嫂,”蒋元慈叫了一声,李嫂嫂答应着从灶房里出来,“你去取两块肉,撮一袋米,给游二水拿回去吧,让那几个娃娃好好过个年。”
李嫂嫂站在那里没有动。
“去嘛,”三少奶奶道。
游二水千恩万谢,提着两块大肥的宝肋肉,扛着一袋大米,高高兴兴地回去了。走出大门,他又转回来叫了一声“幺舅”。
蒋元慈站起来走出去,游二水附在他耳朵边说,是喻染坊的老板教他这么做的……
游二水刚走,蒋元清一家四口就跨进门来……
☆、关帝庙审游大山
蒋元慈从杨秋儿的房间里出来,来到灶房里去。
按往常的习惯,这时候李嫂嫂已经将热水舀在盆子里,把毛巾覆盖在上面,只等蒋元慈去漱口洗脸了。
他一边洗漱一边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嗯?他觉得哪里没对呢,再扫一眼,哦,三少奶奶吴氏用的盆子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蒋元慈心里一颤:咋,她今天……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哈。“她还没起来?”他问李嫂嫂道。
“没有,”李嫂嫂脸上也有些疑惑。
蒋元慈把毛巾丢在盆子里,三步两步跑进三少奶奶的房间。房间里静静的,吴氏躺在床上,被盖盖着身体,一切都如日常。儿子文章睡在旁边正香着呢。
“呵呵,懒虫,还不起床!”蒋元慈道。
没有反应。
“叫你起床了!”
还是没有反应。
蒋元慈挨到床边去,府下身子把嘴贴在吴氏的耳朵上,“该起床了!”
还是没有反应。
他伸手推了推,没有动。
蒋元慈感觉不对劲了,心里头紧张起来。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冰凉冰凉的;看看她的眼睛,紧紧的闭着;再看看她的嘴,牙齿紧紧地咬着,只有一丝儿气在悠着。
蒋元慈冲出房间来大声叫道:“文宗快来!”
文宗道:“啥事幺爸儿?”
“快,快去叫你本清和本全哥来!”说完,他拿起弯刀就去了房后。
不一会儿,李本清李本全两兄弟来了,蒋元慈也砍了两根斑竹回来了。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两根斑竹绑在高靠背椅子上,把三少奶奶和着被子抬出来放在椅子上,抬起来就直奔蒲江西门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