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蓝幽幽_作者:田夫(85)

2018-02-08 田夫

  “呵呵,口气不小嘛。”

  “我想,请你带着我们干,你觉得行不行?”

  “我?你们不是要减我的租,减我的息吗?咋还……”

  “陈先生说了,你还算不上。按□□《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你顶多算个小资产阶级,是朋友,不是敌人。再说,你也是有思想,有追求的。凭你的学识,凭你的追求,凭你的人品和你在我们西一区的威望,带着我们干,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你娃娃别忘了,我可是袍哥德义堂堂主……”

  “可我们都是德义堂小老幺……”

  “……”蒋元慈瞪着蒋文洲,蒋文洲也看着蒋元慈。多时,蒋元慈把脸转向一边去了。说实话,关于啥子阶级,蒋元慈并不在乎,但说他是朋友,称赞他有思想有追求有人品,竟管是从蒋文洲嘴里说出来的,但听起来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纪念孙中山

  对于蒋文洲所说,请他蒋元慈领头闹农会的事,他未置可否。为什么呢?一来,对陈先生他们的主张虽然同情但不完全赞同;二来,对他们是不是能够闹出个名堂也无法判定。如果陈先生是瞎胡闹,他跟着胡闹一通,说不定就把自己搭进去了。把名声搞坏了也还事小,要是把脑袋弄丢了,那他蒋元慈跟傻瓜还有啥区别?

  虽然,他嘴里没说,但心里却是觉得陈先生的说法有些道理。从骨子里讲,他蒋元慈从袁文卓先生那时起,也算得上是个忧国忧民的人了,尽管做不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那时满脑子就想开个工厂,办个实业,去振兴国家民族。这条路到底走得通走不通,他也是一头雾水。现在看来,办实业也是千难万险啊。即使办成了,也是说没有就没有了,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而这些年的军阀混战,抽捐纳税,你方收罢我登场,一个比一个凶狠,地皮刮了一层又一层,搞得老百姓如坐水火,民不聊生。别说什么袍哥弟兄左邻右舍七哥八弟的,就是他蒋元慈自己,也强烈地感觉到生活的拮据和无可奈何。

  面对目前的局势,他不能轻率地作出决定,不能轻率地把自己卷入到任何一件事情,任何一种争执中去。这不是因为他胆小,也不是他懦弱。他的两个老人两个娃娃还有老婆以及这些年来积聚起来的家业声望与信誉不容许他有任何轻率的行为。

  “我这里有几十块钱,你带给陈先生,算是我对他信任的感谢。”蒋元慈拿出五十个大洋,递到蒋文洲手里说,“你告诉他,我不会去报官的。以后有啥事尽管来找我。还有,你告诉他,仅靠锄头镰刀是防不了身的。”

  “哪,请你当会长的事呢?”

  “不要再提了吧。”

  “哪,我以后……”

  “以前干啥以后还干啥。”蒋元慈淡淡地说,“你记住,遇事脑壳头多转几个弯弯。”

  “知道了。”

  “洪兴场大塘铺的袍哥弟兄有多少人参加了农协会?”

  “我只晓得我们这几个。”

  “哦,如果你晓得一定要告诉我。”

  “好。哪我走了。”

  蒋文洲走了,蒋元慈并没有觉得有多少的不舍,相反,先前的失落与空虚消失了,心里面更加明亮起来。

  过了几天,蒋文洲来找蒋元慈,跟他带来一封信。信是陈先生写的,邀请他参加将于三月十二日在高桥育才学校召开的“纪念孙中山先生逝世两周年大会”,言辞肯切,令人感动。

  蒋元慈拿着信,定定地想了很久,才对蒋文洲说:“你去告诉陈主任,这个会,我不能参加。”

  “为啥?陈主任一再让我一定要把你请到,而且,其他乡的乡绅名流他都请到了。你不去,是不是怕官府?这个不用怕的,现在是国共合作,连官府都不管的。”

  “以后你会晓得的。”

  “那好吧。”

  三月十二日,天刚亮,蒋元慈找了一套很破旧的长衫套在身上,戴了顶烂草帽,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叫花子。

  春梅看他那样子,笑得直不起腰来,说整这个样子,连她都认不出来了,是要干啥子啊?他说,想去高桥看看。看就看嘛,为啥整这个样子?他说,不想让人认出来。

  高桥场,为古驿道邛蒲路上西来与县城之间的一个驿站,称铁溪铺。场头有一座桥,高高地架跨于铁溪之上。或许,这便是后来将铁溪铺称为高桥的原由。场镇不大,三二十间房屋分列在驿路两边,并没有什么气势。育才学校坐落在场后铁溪河高坎上边,看上去像一座古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