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住在这里。”
什么?文曦抬头,餐桌对面的言泽奕有点犹豫要不要再重复一遍。文曦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开口,筷子在饭里戳来戳去,一片油绿的菜叶子被戳成了破布,流出的绿色菜汁儿给白胖的米饭染上了色。
这饭真是太难吃了,文曦心想,做饭有这么难吗。
言泽奕还是开口了:“我的意思是,你要不嫌弃,可以住在这里。”
“和你住一起吗?”
言泽奕迟钝的点了点头,又怕没表达清楚“嗯”了一声。
文曦没说话,三下两下就着那片菜叶子把饭扒干净了。
“还要吗?”言泽奕以为他饿狠了。
文曦摇头,拿着碗筷进了厨房麻利地洗了。
这天之后,这个家里的锅碗全都是文曦在洗了,一个月后言泽奕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做过饭了。他本就是做饭苦手,如今文曦愿意帮他分担,他很高兴。
5.
夏季的某天晚上,言泽奕宿醉回家,往常他总是八点左右到家,这一天他因为应酬的关系快十二点了才在下属的搀扶下回到公寓。
虽然他已经喝的迷迷糊糊了,但心里还因为想着可能会吵到文曦睡觉而怀有愧疚,但他实在是醉得太厉害了,以至于下属问他找钥匙的时候他也没力气开口,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黏糊的麦芽糖。
文曦给他们开了门,从下属手里接过自己,言泽奕耗尽全身力气憋出四个字:“吵到你了。”就昏迷过去。哪怕在睡梦中他高尚的道德观也在持续折磨着他,他梦到文曦在发火,指责他回来的太晚,喝的太醉,浑身臭哄哄的。
在那个不断变换着颜色、光怪陆离的梦境中,言泽奕一遍遍的向文曦道歉。
“抱歉、对不起……”
文曦问他:“你对不起我什么?”
“我、我吵到你啦……回来晚了,害你担心。”
“我为什么要担心你?”文曦又问。
这言泽奕就不知道了,他像个耍赖的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妄想蒙对这个答案:“因为、因为你喜欢我?”
文曦紧盯住他,两颗眼睛像万米高空之外的星辰,他说:“对,因为我喜欢你。”
“哈啊。”言泽奕猛的睁开眼,天已经亮了,自梦中醒来不过短短数秒他那些关于梦的记忆已经开始流失,那句‘喜欢你’是真的吗?文曦真的说了这句话吗?他迫不及待的想去确认,刚一动却发现自己腰肌酸疼,下半身逐渐恢复知觉,大腿根部更是一动不能动。
言泽奕已经三十岁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被上了。
文曦变得很贴心。虽然不该这么比喻,但言泽奕还是忍不住觉得他像是人们口中当上爸爸的男人一样,开始体贴人起来。
“一会儿我帮你洗澡。”文曦说。
言泽奕大惊失色,他虽然遗憾自己跟文曦的第一次毫无影响,但说要真的坦诚相对他一下子还挺不好意思。
“你不愿意?”
言泽奕红着脸摇了摇头。
文曦假笑一声:“愿不愿意都得愿意。”
这天之后,两人互相默认了对方的恋人身份,像亲吻、拥抱之类的事情做起来也越来越自然。
言泽奕感到了一种瓜熟蒂落的满足感,他对文曦是真真切切的一见钟情,之后的单恋之路也走得甚为艰难,能够得到现在的生活,他除了感到感激就是幸福。
与他完全相反,文曦在极度压抑的狂喜过后迎来了排山倒海的忧虑。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老天爷将言泽奕送给他就是最好的礼物——可惜这个礼物不像一只小熊、一栋房子,他会思考,会变化。
变化,就是文曦最害怕的事情。
他到现在都搞不清楚言泽奕为什么会喜欢他这种人,所有和他一起生活的人最后总会抛弃他,他宁愿言泽奕一辈子糊里糊涂,也不要他有一天幡然醒悟,然后道一句对不起就离开自己。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当他看不到言泽奕时,无数种令他内心崩溃的幻想就会席卷而来,他自虐一般的构想未来会发生的最坏情形,思考着完全没有必要的解决方案;当他看得到言泽奕时,他的悲伤和恐慌会加剧,如果言泽奕对他的话语反应只剩一个简单的语气词,那他的心脏便会酸涩起来,他会紧张的想:他终于厌恶我了吗?他要准备抛弃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