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朔低下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轻声说:“走吧。”
“不上去看看?”
“不去了。”
顿了一会儿他又说:“去你家看看吧,你家在哪?”
杨柳一转身,指着一栋楼,说:“呐,这就是,三楼东户。”
陆家朔惊疑:“这么近?”
两栋楼之间就隔着一条路,楼间距也不过十米,有什么事都不用打电话,喊一嗓子就行。
“嗯,这是我奶奶家,现在空着,我姑姑偶尔回来。”她往单元门走,边走边在包里翻钥匙,“上来看看吧。”
楼道又昏暗又狭窄,墙壁上到处印着“开锁”、“疏通下水道”、“修理洗衣机”这样的广告,五花八门眼花缭乱,又脏又乱。杨柳上了三楼,拿着钥匙去开302的门,防盗门锈迹斑斑,可见很有年头了。
走进去,是一间很小的厅,只放得下一张小沙发和一张饭桌,两间卧室面积也不大。
屋子里到处铺着一层厚厚的尘土,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陆家朔转了两圈,问:“这房子有多少面积,这么小。”
“53.6,这小区原来是一个国营皮革厂的宿舍,面积都差不多,最大的也不超过七十平方。以你现在的身份,一定无法想象怎样在这么局促的空间里生活,这很正常。”
奶奶的牌位放在案几上,杨柳默默上了一炷香,把挂在墙壁上的相框都认真擦拭了一遍。大部分照片都泛黄了,有些已经破损。陆家朔望着一张全家福,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拥着心爱的女儿,笑得幸福又满足,小女孩扎着羊角辫,肉嘟嘟的脸蛋,眼睛大大的,非常可爱。
他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努力在头脑中搜寻潜藏的蛛丝马迹,但总觉得模模糊糊,似是而非。
杨柳说:“这是我爸爸妈妈,和小时候的我。”
“……嗯,你父母,形象都很好……”纵然陆家朔平日里能说会道,此刻也有些无措,怕无意中说错话惹她伤心。
杨柳像是能揣摩到他的心思,“没事儿,都那么久了,伤痛也磨平了,这样吧,我带你出去走走,透透气。”
“好啊,那先去凤鸣桥吧,我对故乡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座小桥。”陆家朔答。
凤鸣桥是一座玉环似的石拱桥,建于明朝,很小很古旧,长约六米宽约两米,跨在细水长流的唐尼河上。桥两头的道路和建筑早已没有二十年前的任何痕迹。
杨柳看到陆家朔站在桥头怔怔发愣,便说:“变化太大了,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陆家朔没有回答,而是直奔桥头,左看看右瞧瞧,大喜过望,叫道:“茜茜,快来看!”
“怎么了?”
“你看!”陆家朔指着一块青石桥柱,底部结着墨绿的青苔,“你看,这是不是个‘三’?是我小时候刻的,费了半天的功夫。”
杨柳仔细一看,隐约可见一个“三”字,她笑道:“还真是啊,看来你还真是恺恺,假不了了。”
陆家朔兴奋得脸颊发红,“我怎么就没早点遇到你呢,要不然我可早就认祖归宗了,茜茜,你真是我的福星!”
整个下午,杨柳带着陆家朔走街串巷,游览了苏市的名胜景点,吃了特色小吃,逛了夜市。十点半回到酒店时,她腿都酸得抬不动了,陆家朔却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两人带着礼品去姑姑家探望,吃了姑姑煮的早茶,在一起热热络络地聊了两个多小时。
在舅妈家楼下,陆家朔犹豫再三,还是跟着杨柳上了楼,他掏了三万块钱,买了舅妈一通乖儿心肝的恭维。没有见到表哥表嫂,陆家朔递上给哥嫂的礼物,取了舅舅心心念念的石枕,就离开了那个他小时候生活过的房子。
房子重新装修过,没有一点儿记忆中的痕迹。
中午杨柳请陆家朔在苏市最有名的餐厅吃饭,美其名曰:荣归宴。
席间,陆家朔推给杨柳五万块钱,说:“谢谢你之前的解困救急,我妈和舅舅非常感激,茜茜你真是个好女孩,我发誓,我会守护你一生一世。”
杨柳惊讶,她资助李欣阿姨的钱,从来没想过收回来,推推搡搡之下,她只好收了两万块,“零头就当是我孝敬阿姨的,尽管你不缺钱,但我的心意还是要尽到的,再说在酒吧里你也一直帮我护着我,我心里有数,我也很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