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为炽把帖子翻到最后一页,也没看到一个结果。
天蒙蒙亮的时候,陈雾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哈欠没打完就见晏为炽盘腿坐在铁床上打坐,眼皮未睁道:“他帅,还是我帅?”
陈雾懵懵地站在原地。
晏为炽撩眼帘,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别给我整什么客观分析,我就要听……”
“你帅。”陈雾见晏为炽没反应,又说了一遍,“你帅。”
晏为炽备战一晚上的神经末梢一松,随之而来的是浓重的疲乏感,他困了:“一二三?”
陈雾惊讶:“你不是不要听原因吗?”
晏为炽:“……”
陈雾抓着胳膊上的蚊子包去刷牙,没忘记关心他的情况:“你熬夜了啊?”
铁床发出吱呀声,晏为炽健朗的体格压上去:“睡不着。”
洗手池的陈雾挤着牙膏探头:“怎么会失眠的。”
晏为炽翻身背对他。
能怎么,不就是酸的。
季明川拿走了陈雾初恋的牌子。
他还没有什么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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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一天,晏为炽跟季明川遇上了。
季明川的手背上有几个输液针眼,看着很虚弱,一副不能在考场写完试卷的样子。
晏为炽蹲在路边看摩托车,脚边是常用的工具,他拧着扳手,季明川在他背后说,“知道我跟我哥是因为什么分手的吗?”
手上动作一顿。
“我哥没告诉你?”季明川拎着一袋药,腔调淡淡的,“还是你怕他想起伤心事,就没问?”
晏为炽把扳手丢地上,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为什么会分……”季明川拉长了尾音,“因为他不跟我说就来春桂看我,我不小心让他看到我和姜禧接吻。真是不凑巧,只能跟他提出了分手。”
晏为炽背对他蹲在摩托车前,不知道是什么神情。
季明川失笑:“他睁大眼睛看着我,手上提着的一大袋柿子都滚出来了,你能想象那个画面吗,凌晨出门翻山过河,大老远的坐着装牲口一样的大巴从乡下过来,就想让我尝一口冬天的第一批柿子。”
“还有药箱,你应该有看到吧。也许你还用了那里面的药。”季明川自顾自地说,“那是给我的,他每次来,都会带一个,多贴心。”
晏为炽抓着扳手站了起来。
季明川和他一般高,平静地平视过去:“我哥近视度数那么高,也是因为我。”
“他看很多医学方面的书,眼睛都看废了,他多天真啊,以为只要看得书足够多,只要他坚持下去,早晚有天就能帮我找到医治的办法,让我可以不疼,可以像村里的其他小孩那样活着。”
季明川冷漠得如同一个不相干的人,“我吃药吃吐了不想活了跑去跳井,他从井里把我捞上来,吓得又是哭又是喊的做了半年多的噩梦,在那之后他就变着花样哄我吃药,后来我能上学了,长期营养不良走不了多少山路,他就把我背到学校,再去学校把我背回来。”
平铺直叙的简单一番话残忍地撕开了一个人的年少,四分五裂地摊在青天白日。
季明川说得清晰又轻松,甩掉一块污泥似的:“几年前我终于好了,去年我把他给丢了。”
晏为炽指间用力到发抖,胳膊上鼓起一根根骇人的青筋血管,他微阖眼眸,眼周爆出一片红。
“我根本不是同性恋,我喜欢的一直都是女孩子,我发现他对我有那种心思的时候差点吐了,我之所以提出跟他交往,是因为我觉得他辍学照顾我爸照顾我的样子很可怜,就想在结婚前让他做做梦。”季明川眼前的发丝被风温柔拨动,“我现在还找他,是因为习惯了他的付出,不能接受他把这些给了别人。”
“呵。”
晏为炽低着头一笑,“看你这废物样,明天卷子发下来,名字能写上去?”
季明川被人踩住脊梁骨般,面上的清冷平淡瞬间消失无影。
同时不见的,还有那副高傲的学霸姿态。
“看来你知道自己发挥不好,为了保住脸面,干脆不准备考了,”晏为炽按住还在抖的手,漫不经心地抬眼,“你激怒我,不就是想要我打你,好实施你的卖惨计划。”
“行,满足你。”
晏为炽大发慈悲地点点头,下一刻就抄起扳手砸向季明川的头部,在他血流不止时,将他拖进了旁边小巷。
第32章
陈雾在学校值班, 他刚把杯子里泡得没味道的茶叶倒掉,保安室的门就被一股外力冲开。
一阵腥烈的风将他笼罩。
他被锁进一个充满了热烘烘汗味的怀抱里。
少年一路跑过来的,心跳像打雷, 震耳欲聋。
陈雾手上拿着杯子举在半空:“晏同学你怎么……”
“你是不是傻子?”晏为炽粗喘着, 面部肌肉紧绷, 牙关咬得死紧,嗓音浑哑得厉害, “你就是个傻子。”
一个装同的狗东西就让你把底都掏完了,你是脑干缺失,还是人傻好骗。
陈雾制服上沾了晏为炽身上的汗:“晏同学, 你先把我松开。”
晏为炽僵硬的臂弯一松, 他端正的眉眼低垂, 依旧不平稳的气息拂过陈雾脸上的小绒毛:“以后别傻了。”
话落, 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面,孩子气地往桌上一趴脑袋埋进去,没让陈雾看他终于抑制不住, 急速发红的眼眶。
陈雾呆立几秒,把手上的杯子放到饮水机上,他小声试探:“你怎么过来找我说那样的话, 是不是你的朋友担心自己妹妹又去调查她身边人,查到了一些跟我有关的东西?”
晏为炽趴着不动。
“很多事……我都是怎么想就怎么做……”陈雾温吞地说, “不想做就不做了,很简单的。”
他犹豫了会,拍了拍晏为炽的后背, “晏同学, 你别往心里去了,我现在挺好的了。”
晏为炽的背部一僵, 继而是大幅度的伏动。
“要喝点水吗,我去给你……”陈雾发现他的T恤上有几处血迹,吃惊道,“你哪儿受伤了啊?”
没问怎么跟人打架了,问的是伤在哪。
晏为炽脑袋还埋着,他抽出一只手,将手掌摊开在桌子边沿。
几根手指跟掌心处都有一片很严重的淤血。
扳手勒出来的。
“怎么弄的啊。”陈雾说,“我的药箱不在学校,你只能先……”他想起来什么,“我这有盆仙人掌,你等我一下。”
晏为炽一听到药箱就又酸了,还心疼,他把手臂放回脑袋底下:“别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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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室里很安静。晏为炽趴了片刻,侧了侧脑袋往外瞥,陈雾坐在不远处拔仙人掌上的小刺,有感应一般转头。
他立即把脑袋埋回去。
陈雾用勺子把去掉刺的仙人掌撇成几块放进一个塑料碗里,用力碾碎压烂,凑近说:“晏同学,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敷仙人掌肉。”
“都叫你别管了。”晏为炽不配合,“不就是淤血,又死不了。”
旁边有嘀咕声,“那也疼的啊。”
霎那间,晏为炽郁结闷堵的心口像是被吻了一下。
他没受伤的那只手盖住眼皮撑住桌子,另一只手伸向陈雾。
陈雾端着塑料碗,拿勺子把里面的稀烂仙人掌拢了拢,一点点敷到他的淤血上面:“你早点回家休息,明早我下班回去再给你敷一次。”
“我不回,就在这。”晏为炽说,“明早跟你一起走。”
陈雾错愕:“你要在保安室待一晚上吗,可是你明天考试,睡不好会有影响的吧。”
晏为炽不言语,情绪看起来十分低落。
陈雾没有再说什么了,他拿一次性纸杯装了半杯水,放在晏为炽的手边,默默去外面巡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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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陈雾巡逻回来,晏为炽人已经走了,纸杯里的水一口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