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_作者:西西特(77)

  晏为炽脸一臭:“别跟我说这个。”

  陈雾咽下嘴里的米饭,小心翼翼:“那你也不想知道我看书,看一眼就能记下来吗?”

  晏为炽:“……”

  他冷幽幽地笑出声:“没上过学,一元二次方程都解不了?”

  陈雾垂下眼睛:“没上过多少学是真的。”

  脸被掐住,陈雾被迫抬起头,晏为炽眯眼:“还有没有哪里骗了我?”

  陈雾“唔唔”了几声。

  “那就当你没有。”晏为炽给他夹鱼肉,“都没刺,吃吧。”

  .

  晏家老宅,深沉庄重的传统中式书房亮着几盏灯火,刚结束一场谈话。

  晏岚风离开时看了眼朋友圈,说:“父亲,小弟会做酸菜鱼了。”

  屏风后没有声响。

  晏岚风朝着门口走了一段路,余光无意间扫向博古架脚捕捉到什么,她的眉梢动了一下,走过去将那东西捡起来。

  那是一本毕业证,西德职业技术学校。

  晏岚风拍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将毕业证放到木案上面。

  屏风后传出苍老的声音:“你投进‘西利计划’的那笔款项出了问题不去处理,在这关注一个职高生。”

  晏岚风的后背一凉,头皮发麻,她一毕业就进晏氏,二十年了,脚早就伸到了外面。

  “西利计划”是今年最重要的项目,头部的企业全都盯上了,她没有通过晏氏参与,而是用上了自己在国外的其中一家公司。

  现在事实却告诉她,这些年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晏氏往外搬客户资源自立门户,实际是个笑话。

  不仅自己所谓的事业宏图毫无遮挡,就连此次的款项出错都没丝毫察觉。

  二十年的工作经验,在晏家的老掌舵人面前都不够看。

  她人到中年,夫妻感情和谐,儿女双全也都已经抚养成人,却在一瞬间被打碎了自信。

  晏岚风走出书房,全身被寒意侵占,这是父亲对她生出小心思的一次警醒。

  不管长了多少岁,在外有多光鲜,担了多大的职称,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还活着的,所有人,所有事。

  .

  八月热得人心慌,陈雾在大院除草捉虫,草帽遮不住热风热气,他的皮肤晒一晒会发红,再晒下去就又白了,不需要防晒。

  但他还是喷了晏为炽给他买的喷雾,去哪干活就带到哪。

  陈雾给左手边一长条的植物松了土,就拿着镐去阴凉地休息。

  余伯神出鬼没:“下午三四点钟再做事。”

  “好的。”陈雾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水,拿下头上的草帽挡在脸上遮住光线,他眼一闭,窝在墙根下睡着了。

  等陈雾睁开眼,又不老实上班的余总蹲在他面前,很突兀地说, “去年冬天我去过春桂。”

  陈雾抓着草帽扇扇风,不明所以。

  “那周我要去附近城市出差,我父亲的学生托我给她在春桂的家人带点东西,于是我就跑了一趟。”余盏说。

  陈雾还是懵的。

  “我送完东西在周围走了走,看见了一个水库。”余盏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紧张,“很多人在钓鱼,我一时起了兴致就开车去市里买了渔具。”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钓鱼,我不会,我兴奋地在冰面上砸了个洞,我学现在年轻人那样直播,代入进去很有意思……有个人路过,跟我说四个钩子都有鱼,看着会不会有点假……”

  陈雾依旧是那副模样。

  余盏的内心被一股巨大的挫败无奈占据,说到这了还是没印象,说明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他长叹一声笑着摇了摇头,最近忍得他开会都分神。

  说出来了,这事就能放下了。

  “啊……”陈雾恍惚着发出声音,“你就是那个钩子都不会挂的大墨镜吗。”

  余盏的脸上展开微笑:“是我。”

  “那你是不会钓,鱼鳃都破了。”陈雾嘀咕了声就站起来,拍打拍打屁股后面的灰,去给剩下的植物松土了。

  余盏摸着鼻子笑笑。

  真可爱。

  可惜……

  余盏觉得自己不对劲,暂时还是少回家比较好,他给助理打电话:“我这段时间需不需要出差?”

  “您都推掉了。”助理汇报。

  余盏说:“重新排行程,我下个月就要出差。”

  助理:“……”

  .

  陈雾土没松完就被指派骑上小三轮,运几盆花去他面试的基地。到了地儿,他把花搬下来,有人出来接。

  “小陈!”

  熟悉又震惊的声音让陈雾一愣,刘叔两只手都是土的向他跑来,满眼的惊喜,“你怎么来首城了?”

  “我跟朋友一起过来的。”陈雾说,“你呢。”

  刘叔笑呵呵的:“我闺女在这啊。”

  他想起来什么,快速道,“你在这等我,我把花搬进去就出来。”

  一场重逢化成了一桌酒菜。

  首城接地气的小饭馆可不好找,关键价美味道还好。

  刘叔把酒杯清空,砸吧砸吧嘴皮子:“我就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吧。”

  他见对面的青年眼神直愣愣的,跟平常不一样,试探道,“小陈,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陈雾脸红扑扑的,眼睛也是红的,人坐在椅子上没动。

  “才两小口,怎么就醉了?”刘叔脑壳疼。

  陈雾很乖地坐着。

  刘叔把账结了回来,给他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拽到手臂上勒着皮肉的佛珠拨下来点,确定戴好以后,严肃道:“你自己喝的啊,可不是叔劝的,叔是一句都没劝。”

  陈雾点头:“自己喝的。”

  “对,就是这样,我们小陈清醒着呢。”刘叔做法似的绕着桌子转了好几圈,一咬牙拿出手机,在联系人那里从前往后翻,找到一个储存了很久,一直没用过的号码打了过去。

  .

  晏为炽满身是汗的赶到饭馆,他走过嘈杂与喧闹,将坐得直挺的人捞起来:“有人逼你喝酒,让你喝成这样的?”

  “我自己。”陈雾点着头,很认真的样子,“我自己喝的。”

  晏为炽闻到他嘴里的浑浊酒气,怒火冲到脸上:“你没事喝什么酒,别他妈跟我说是学人借酒消愁。”

  四周都是浓郁的烟火气,陈雾看着他,轻蹙眉心。

  “真让我说对了?”晏为炽盛怒之下笑了起来,后槽牙磨得要咬人,“果然是为了那狗东西……”

  鼻梁一疼。

  “操。”他痛哼。

  陈雾的脑袋磕了上来,不动了,有点烫的呼吸落在他领口。

  “你别总是说脏话,我不喜欢。”

 

第39章

  晏为炽将陈雾背出闹哄哄的小饭馆, 站在路边。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

  晏为炽还背着陈雾, 面向车水马龙。

  一辆车停在他旁边, 两个路人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扬长而去。

  晏为炽在那片汽车尾气里恢复神智,终于想起要打车。

  妈得, 真丢人。

  他握住背上人的腿,往上颠了颠:“别给我睡,回家我们还有事要做。”

  陈雾两条手臂挂在晏为炽脖子上, 戴着佛珠的那只手垂到他身前:“不睡, 要做事。”

  “乖。”晏为炽无师自通地哄着。

  .

  夏夜的首城犹如烤烧了一天的火炉, 吹来吹去的风里都像是夹着火星子。

  这样热的夜晚, 这样燥的青春。

  晏为炽一上车就扣着陈雾的手,掌心都是湿的。

  陈雾后脑勺靠着硬硬的椅背,脖颈拉出脆弱又好看的弧度, 他的喘息频率有一点快。

  晏为炽拿掉他的眼镜放一边:“想吐?”

  陈雾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