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香_作者:烟猫与酒(41)

  “不结婚可以么?叔叔?”

  陈猎雪靠坐在床头,两只手搅在一起,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指尖用力到发白,与咬紧的嘴唇一样白,睫毛像蝴蝶一样扑闪,月光在他睑下投射出决绝的阴影。

  “我……”他的声音都在抖,抖得像恳求,“我也可以……我感觉到了,……你硬了……叔叔,你有反应,我可以……”

  “啪!”

  陈庭森要甩第三巴掌时,陈猎雪突然平静下来,他不抖了,好像紧张到了极点,反而松懈了。

  “叔叔,”他仰起肿胀的脸颊,向陈庭森咧咧嘴,“我活不了多少年。”

  陈庭森:“你什么意思?”

  如果语气和情绪能以实体的形式出现,恐怕已经从空气中破出一只巨大的手,紧紧卡上陈猎雪的脖子。

  陈猎雪喉结微颤,他知道陈庭森以为自己在“威胁”他,如果能做到的话他真想这么做。

  他心头流转着预想过一万遍的话,他想告诉他,我不怕你打我、骂我,也不期许你接受我、答应我,我只想你允许我表达我的感情,在我还能维持住这颗心脏跳动的时候。

  可他被陈庭森的目光逼视着,面对陈庭森,他能支付的勇气只有词不达意的磕绊:“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想在活着的时候……你可以不理我,叔叔,但是能让我,让我……”

  陈庭森隐隐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可怕的话,指尖几不可见地一抽:“闭嘴。”

  “……让我爱你。”

  给我爱你的权力。

  我只想要这么多。

  黑夜静谧无声。过了很久,又或者只过了一秒,陈庭森俯视着脱力的陈猎雪,眼神如风暴般骇人,他绷成刀锋的嘴角轻轻撬开,将所有的山呼海啸凝聚成一句残忍的回答:“我不答应,你又能怎么样?”

  陈猎雪的心脏停顿了一拍。

  陈庭森摔门离开了。片刻后,屋外传来摔砸东西的爆裂声。陈猎雪攥着那管药膏怔了一会儿,拉开抽屉塞了进去。

  第二天早,陈猎雪起床买早饭,等他拎着豆浆油条回来,陈庭森正在穿衣镜前打领带,不知是不是一夜没睡,眼下有些泛青,脸色丝毫没比昨夜和缓多少。

  “爸爸,今天降温了。”陈猎雪往餐桌上摆着碗筷,像平时一样没话找话,温温润润地道,“风吹得脸疼,戴口罩吧。”

  陈庭森从镜子里瞥他的脸,看见他那一脸遭了虐待似的痕迹,眼神复杂地暗沉下来,什么也没说。

  陈猎雪意识到又喊错了口,在镜子里扭过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叔叔,吃饭吧。”

  陈庭森简直有点佩服这个大逆不道的小孩,经历了昨晚那样的对话,他竟然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冲自己笑。

  出门前,一言未发的陈庭森突然发出命令:“今天不要去学校了。”

  又说:“给你的药没抹?”

  陈猎雪愣愣地抬起头,意识到陈庭森在关心他,眼仁瞬间弯了起来:“好。”

  “抹了,谢谢叔叔。”

  陈庭森怪异地看他一眼。

  门关上好一会儿,陈猎雪脸上的笑意才淡下去,他慢条斯理地喝完豆浆,举着手机看自己的脸,额角蹭破的皮和嘴角的裂口已经结了痂,面颊的浮肿也消了,只留下两根淡淡的巴掌印。

  不亏。

  他摸摸自己的脸,想。

  陈庭森今天的状态很不好。

  坐在对面的杨副刀打量着他的脸色,问:“心里有事儿?”

  陈庭森捏捏眉心:“这么明显?”

  杨大夫:“就差在脑门上系个死结了。”

  他拱起肩凑到陈庭森跟前,好奇地问:“昨天相亲,怎么样?”

  “没怎么样。”陈庭森疲惫道:“就那样。”

  “听王姐说你给人回了?怎么着,你拖家带口的还挑呢?”

  杨大夫经历了从陈竹雪到陈猎雪的完整更迭,自己也是有家有室的人,多少能理解陈庭森的种种顾虑,他拉着陈庭森出去“抽一根”,道:“也不急这一年半载的,现在还是顾虑小孩多点儿,等他考上大学了,不用人催你也有心思琢磨自己的事。”

  他一提考大学,陈庭森就想起陈猎雪提出的生日礼物,他现在倒宁愿陈猎雪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远走高飞,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斩干净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