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香_作者:烟猫与酒(68)

  纵康喊了一声,迈过他,向小陈猎雪走去。

  陈猎雪睁开眼,心头苦涩,他躺在病床上发呆,纵康突然推门进来,在他床头坐下,他惊喜地弹起身:“纵康哥!”

  “嗯,”纵康笑眯眯地,给他拉拉被子,“你先躺下。”

  陈猎雪躺回去,一只手死死攥着纵康,问:“你没事了?”

  纵康回握住他,梦里他的手特别温暖,满满充沛着生命的力道。他看着陈猎雪的眼睛,仍是神佛一般的目光,温和良善,点点头:“没事了。”

  陈猎雪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纵康近乎慈爱地为他抹掉泪水,叹息着说:“这么大了,怎么还总哭鼻子。”

  陈猎雪也有点不好意思,把脸埋在被子里蹭两把,嘟囔:“还不是被你吓的。你跟宋琪到底怎么了?怎么都是一身的血?”

  “小碰。”纵康的声音隔着被子听起来很缥缈,忽远忽近的,说:“我要走啦。”

  陈猎雪愣了愣,拉下被子看他:“你去哪?”

  “去找我妈。”纵康很幸福地笑,“今天过年,不能让她一个人过。”

  一股无法言说的悲痛突然翻涌起来,他问纵康:“那你还回来看我么?”

  纵康揉揉他的头:“你可以去找琪琪玩。”

  “我不想找他。废物一个。”陈猎雪想起来就生气,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告状:“就在那跟医生吵架,平时看着也挺精的,怎么一有事儿就驴在那了?”

  纵康长久地沉默,轻声说:“琪琪有自己的顾虑。”

  陈猎雪不想提他,他有很多话想跟纵康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现在说,连他喜欢陈庭森的事都想告诉纵康,好像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了似的。

  “我……”

  “小碰。”

  纵康在他之前先开了口,他一根一根捏过陈猎雪的手指,跟他十指相扣。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陈猎雪愣愣地,看着纵康抽出手,又给他掖了掖被子,有点悲凉:“我走啦。”

  “纵康哥……”

  “小碰。”纵康俯身抱住他,拍拍,“你要过得开心点儿。”

  说完,他直起身向外走去。

  陈猎雪心口疼得难受,他慌慌张张地朝纵康伸手:“纵康哥,纵康哥!”

  脚底一抽,陈猎雪这次才真正醒过来,他头顶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随着意识一点点复苏,他感到插在自己鼻腔和胸口的管子,从喉咙到胸腔一片刀灼火烤的痛。有人紧攥着他的右手,一只像梦里一样温暖、有力的手,他努力转着眼珠去看,映入眼帘的却是陈庭森,一向周整自律的他两颊凹陷,下颌冒出一片青青的胡茬,眼珠爆满血丝,红通通地死盯着他。

  陈猎雪第一次因为睁开眼看到的是陈庭森而痛苦不已。

  他张张嘴,嗓子撕扯得快要裂掉,只能用口型问:纵康。

  陈庭森的睫毛颤了颤,绷紧的咬肌从颊内凸出形状。

  陈猎雪执拗地望着他,除了耳畔仪器滴滴答答的表示着时间在流逝,什么回答都得不到。

  纵康。

  他又问一遍。

  纵康。

  又问。

  纵康。

  纵康。

  纵康。

  问到最后一遍,他再也骗不下去自己,巨大的、磅礴的、锥心的痛楚从他肺腑深处蔓延向每一根指尖。

  “……纵康哥走了。”

  他想起他的梦,对陈庭森说。一颗眼泪从他眼角滚落出来。

  “再也没有人喊我‘小碰’了。”

  他嚎啕大哭。

  第34章

  窗户外的树似乎要抽芽了。

  陈猎雪靠着窗往外看,蠕动着嘴唇默数。

  他的病房外有一棵很漂亮的树,夏天茂盛蓬勃,冬天掉光了叶子,只有枝枝桠桠,也十分高大。

  他住进这间病房的时候,伸展在窗边的那根树枝上还积着厚厚的雪,他就看着那些积雪结冻化冻,直到完全消弭,枝头上鼓起小小的叶苞,春天毫无意义地到来了。

  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三十……

  陈庭森的身影出现在楼下,他领着几个护士疾行,边签文件边听护士说话,走到楼下,他抬头往陈猎雪窗边看一眼,陈猎雪蠕动的嘴唇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