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也不让开身子,只小口抿着杯中的酒,目光平静地看着棠未息。
棠未息垂头不语,心里反反复复琢磨穆常影话里的意思。他想起在旧屋的某个晚上,他坐在门槛上,穆常影低下头,在初夏的晚风中和他接吻,在枝叶摇动的声音中说喜欢他。
愣怔间抬头,他已经不是身处在旧屋,在他所有无措时候伴在他身边的还是面前这人。
可惜他已经改变了想法。
“别说煽情的话了。”棠未息夺过穆常影手中的空杯子准备拿去洗,穆常影直起身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拖出去:“你觉得煽情是因为说到你心坎去了,是你自己总想着逃避。”
桌面上的调酒材料和工具还是乱的,穆常影走过去给一一收拾好了,全摆进冰箱旁边的玻璃柜里,桌面只留几样东西。
“你给我调了餐后酒,作为回礼,我给你调杯睡前酒,怎样?”穆常影嘴上在问人意见,手上已经开始了实际行动。
Homebar这种工具在穆常影眼里就是形同虚设,他根本不用往APP上瞄加够了材料没有,调过那么多年酒,他的眼睛就是最好的量器。
睡前酒,其实就是加了白砂糖和牛奶的白朗姆酒。穆常影将酒杯推到棠未息面前,说:“人们没有为睡前酒起具体的名字,不过我现在为它起了个名字。”
“叫什么?”棠未息抬眸。
穆常影盯着对方唇边的牛奶渍,心头像爬过一只小蚂蚁。
“晚安。”穆常影回答。
他和棠未息第一次做的那晚,他送人回家,分别前棠未息就跟他说晚安。
在那之前,棠未息反复问过他一个问题——穆先生,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
那时候穆常影每次回答都不尽棠未息的意,他现在想,如果棠未息再问一次,他会认认真真回答——
不是,其他人我都屑于费心思在意,也就只有你,让我有冲动和勇气去思考“未来”这两个字。
“它叫‘晚安’,喝了这杯酒入睡,你睡眠质量会好一点。”穆常影拿过身后的公文包,扯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沓厚厚的照片,“另外,我帮你拿回了这些,以后你会不会睡得更安稳?”
棠未息瞠目。
面前散开大大小小的照片,照片中的他或抬头远望或垂眸沉思,纵使全是他自己的模样,拍这些照片的人却是他这两年多来的噩梦。
即使搬离了旧屋,他也总是在想如何才能讨要到叶菀贴了满墙壁的这些照片,他没有那个癖好把有关自己的东西留在噩梦的根源里。
然而又一次的,穆常影把他所顾虑的事情,解决了。
第四十一章
当晚穆常影赖在棠未息家不肯走,他煞有介事地解释:“我这不是喝了酒么,开不了车。”
“平常也不见你这么遵守规则啊。”棠未息反驳。
“今天和平常哪能一样。”穆常影瞥见棠未息抱着衣服站在浴室门口,于是起身拿过电视柜上的钥匙抛了抛,“你去洗澡吧,我到楼下转转。”
棠未息关上浴室门,衣服也不脱,就这么站在花洒下仰着头,温热的水浇下来,他闭上眼,脑海里回放着穆常影说的那句《教父》中的台词——没有边界的心软,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他知道下一句。
没有原则的仁慈,只会让对方为所欲为。
棠未息这澡洗了很久,再出来时他看见穆常影已经回来了,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拿着电视遥控器按来按去,沙发前的茶几上放了个奶茶色的糕点盒。
棠未息装作没看到,转身进了卧室吹头发,抬眼对上床头柜的手霜,他的眼睫毛颤了颤,最后认命地把吹风机关了,然后走到房间门口关上门。
去年买的那管东西在他搬家的时候不知被扔到了哪里,他拧开手霜盖子,带着羞耻的心情扯下了裤子。
穆常影在外面敲门,想必是等不及了:“未息,你这就要睡了?”
棠未息不搭理他,他又说:“我给你买了蛋糕,出来尝一口吧。”
棠未息喘不匀气,只虚虚地“嗯”了一声。
弄完后没事人般开门出去,也不管穆常影坐那儿用询问的视线盯着他看,他先去浴室洗干净手,再坐到穆常影旁边。
“买了什么蛋糕?”他伸出手指描摹着糕点盒上面的图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