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平淡地对我说着,话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叹了口气,道:“大厨,你能不能特地为我做一些吃的,一天一顿就行,我会专门为你的心思付钱的。”
其实,得知他患了厌食症之后,我了解过这种病。听说患病者会伴随着抑郁情绪,甚至发展成抑郁症。可他来这里这些天,我在他身上看不到这些迹象,只觉得他十分开朗、坦率。
他忽然说了这一通,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好。”我应下了。
今晚第二次没能拒绝他。
我料到他会更频繁来店里,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跟着郑家宝一起过来了。
我们大排档供应早餐,但这种小事我一般不参与。因此,除非跟渔民出海,我平常没有早起的习惯。他们过来的时候,我还在赖着。
八点过半,阳光透进我窗户了,我才起来。搭一条毛巾去卫生间,路过客厅,起先还没注意到沙发坐了个人,进了卫生间才忽然觉得不对劲儿。
退回去一看,谷羽在那里低头看一本书。
想必我的表情相当惊愕,他抬起头,冲我笑了笑,说:“你起床啦!”
我自知睡相不好,头发恐怕有传说中的鸟窝风范,加上胡渣一片,形象跟收拾妥当还是有明显分差的。我不好意思了,又不愿表露,便眯着眼睛做惺忪状。
问他:“你怎么大清早跑我家里来?”
他说:“等饭吃。”
我本想脱口让他出去吃店里的招牌海鲜粥,又想起昨晚刚刚答应,今后特地给他做饭,话就说不出口了。只好把把牙刷塞进嘴里,含糊地回:“那你要等等才行。”
“没关系,我等一个多小时了。”他说。
我:“……”
我回到卫生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端详这张脸的分值……与此同时,我的心跳无法抑制地加快。突突突,蹦得让我有些猝不及防。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包藏了什么别的情绪。
——对于抵御他抱着心思的接近,我内心确实没有把握能全程不动。但起码,我要想到解决自己“良心不安”这一茬儿之后,才能把他摁上床。
这叫讲究。
我胡思乱想着洗漱完,再出去,脑子里已经把黄色废料都清理干净了,道貌岸然地站在他面前:“你想吃什么?”
他放下书,我瞥了一眼,发现那是郑行或者正好的语文书……亏他能拿着这东西看一个多小时。
“那就海鲜粥吧,你有什么海鲜是不能吃的吗?”
他摇摇头:“没有。”
好。我在客厅放着的竹篓里抓了一把半干的沙虫,进了家里的小厨房。
海鲜粥,我们这里都是就地取材,放什么不固定,海货就好了。眼下,我手里有沙虫干、生蟹、小虾,我便一面将沙虫干稍稍泡开,一面用瓦煲下了米。蟹和虾都处理好之后,沙虫也泡好了,于是起油锅,爆到有香味儿,放入粥里。
谷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站在我一米开外看着,我扭头问他:“你好像喜欢吃辣?”
“嗯嗯。”他点点头,说,“我很喜欢辣,可能因为我姥姥是湖南人,从小给我做的菜都是辣的。”
嗯。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故意问一问,免得我直接加入辣味,惹他疑问。
瓦煲里的粥煮得熟了,我转为小火慢熬,才将蟹虾加入。这样一直熬到糯而不烂,香味四溢的时候,撒入适量胡椒粉。空气中的粥香,又鲜,又透出胡椒的辛香,同时撩醒人的嗅觉的感受与味觉的想象。
最后,给他端上桌的这一煲海鲜粥,是店里从来没有卖过的品种,的的确确算是为他一人特别开发的了。
第五章 鸡蛋仔
谷羽这个长假,度得非常无聊,还宅。很快,我就摸清了他的起居规律。
他有良好的作息习惯,晚十一点前一定会睡觉,早上六点半起床,在郑家宝家的院子里练舞蹈基本功,之后过来等早饭吃。接着在漫长的白天里,他偶尔会去镇上闲逛,但更多时候是呆在民宿前的树林里独处。中午不吃,晚上偶尔吃。
如果碰上我闲着,就会拉我下围棋——这几乎完全强占了我以往和牌友打扑克的时间,为此,他自诩改变了我“不健康的娱乐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