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后留影找回了声音,“我睡醒了,已经睡不着了。”音色凉凉的,像浸在井水里捞出来,又是沙哑的,像在粗粝的瓦砾上磨,总之不好听,不复平日的软糯柔滑。
虞乘隙听着,没什么回应,重塞上耳机,视线移到书上。留影不甘心得反思,这是怎么把天聊没的。
书上还是白纸黑字,却没有几句能够看进心里。他无意瞥见那截细长的白瓷质感般的脖颈,往上又是耳后因午间燥热漾出的红晕。他盯着以眼神逡巡了几回,再回到书上,很应景,翻页打头第一句就写道【性没有任何不洁,除了向往它的精神状态】
高傲的甚至还是不可一世的虞乘隙无声嗤笑。
3
要听歌吗?
一根耳机两个耳麦,你一边我一边,流淌出得不是陈奕迅的情歌就是周杰伦张靓颖的热搜曲目。那个时候,我们只听华语歌,傻乎乎得将英文歌当小众歌曲。
所以,当教室内的投影仪被学生偷用,关起门来放着性感的欧美音乐时,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咧嘴笑,不知道笑什么,无端的兴奋和愉快。
4
这个学期结束他们将进入全力冲刺的高二最后一个学年,班主任网开一面,同意班级在寒假时可以聚一次。
班长想着来个团体聚会,联合了几个班干部统计人数,选定吃饭玩闹的的场地。
城区的商业街挑了一家平价的套房包间,容纳三四十个人不成问题。饭后可以在歌房K歌,也有游戏室提供游戏设备,众人满意,翘首以盼聚会的到来。
成萦橙一放假就去了另外一个城市,路矜北参加某个活动的嘉年庆,连虞乘隙也不会参加,留影找不到理由战胜自己的惰性愿意出门。日历显示节气为小雪,但没有雪,只有寒意沁到骨子里,令人夸张得以为血液都要被冻僵。
毕斯桦在聚会前夕打电话问她,怎么不来。
她给了一个稍显牵强的解释,家里来客人,出不了门。
谁家来客人要小孩待家陪着。毕斯桦懒得揭穿她,谁不知道她一旦懒起来神都阻止不了。
翌日早晨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留影一边开电脑登QQ看空间。昨天聚会的图片应该差不多都在同学动态里躺着。
一页一页往下刷,看到毕斯桦站在K歌房的屏幕前,做出疑似跳桑巴舞的动作,她咬着饺子皮笑出声。
再往下看。一不留神被肉馅烫到,“嘶”她吸着气,滚动鼠标放大图片。那一张合照,最角落里,虞乘隙被毕斯桦和路周修左右夹着,面无表情看着前方。
她使劲咬着筷子前端,目不转睛盯着图片。她分明看了班长记录的那份名单,参加人员没有虞乘隙啊……
5
过年前的一个礼拜,留影一家回了爷爷奶奶居住的乡下。
那边信号有点差,网络不发达,没有个人手机的留影和同学朋友断了联系,天天陪着大人看冗长狗血的电视剧,偶尔跟着同龄的兄弟姐妹打打牌,聊聊天。
除夕夜,一大家子围在客厅守岁。小姑婶婶拉着留影妈妈开了桌麻将,留影坐在妈妈旁边观战,只因不知谁说,今天穿了件红色毛衣外套的留影很喜庆,待谁身边谁就旺,手气旺牌气旺。本来属于玩笑话的无稽之谈,在时妈妈自摸几把后,反倒被坚信。
被强迫观看你丢一个我丢一个,完了有人在某一时间摊牌一局则告之结束的娱乐游戏,留影无聊到开始打瞌睡。耳边混着婶婶姑姑妈妈的说话声,电视机的节目声,小孩与家长你来我往的交谈声,她迷迷糊糊得梦起了学校的课堂,老师在讲课,窗外的风顺着敞开的窗口溜进来,她打着哈欠,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混沌感。
大年初一的清晨,数十年不变被连续不断的噼里啪啦声吵醒。爆竹声中,时妈妈推门进来,手里是一套新衣服,黑白格子的长裙,漆蓝色的短装小棉袄。
“快点起来吃早年饭,今天要去外婆家拜年。”
外公离世后,富裕的大舅舅将外婆接来同住。
这年,主要还是拜大舅舅家的年。作为这一带排得上名次的富人,家里装个电脑开个网不是什么稀罕事。
一到舅舅家,叫了人说一两句问候话,留影就借着跟表弟表姐玩的名头径自爬上二楼。
黑里泛棕的沙发上,表姐半躺着看一档韩剧。留影蹭过去,“维安在哪呢?”
“房间玩游戏。”表姐指着果盘又说:“里面有咖啡味的奶糖,你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