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舟听着暗暗翻了个白眼,这红毛小鬼怎么还把自己夸上了?对方越是这样说,他越觉得堵得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故意说那种看似破坏氛围的话,就是为了能在短时间内拉近和黎乐山的距离,引起对方的主意,先“破坏”再“建设”,这在社交场合是十分有效的策略,如今黎治元一来,倒把他的风头都抢过去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坏的是,这个红毛小鬼挤在自己和江星野中间,一个劲往江星野身上贴,一顿饭90%的时间在和江星野咬耳朵,江星野也不躲不闪,还笑眯眯地和黎治元说笑,看得孟舟火大,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满桌子好菜好肉,他的胃却装了满满一袋酸汁,无处排解,只能咬紧牙关安慰自己,江星野的演技有多好他是最清楚的,那些逢场作戏,怎么当得了真?
好不容易挨到吃完饭,下了桌一看,尹照和严殊脸上也有几分倦色,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孟舟看出他们想回酒店,这时黎治元还跟个泰迪似的,精力充沛地邀请他们打麻将,尹照和严殊一个说自己精力不济,一个说不会打牌,谢绝了他的好意。
“哎,那不就只剩我和爸爸、野哥了?”黎治元颇有些失落,“三缺一啊。”
尹照笑着推了一把孟舟:“这不还有孟哥吗?他和我们这些书呆子、坐办公室的可不同,精力好着呢。”
“孟哥应该会打吧?”严殊问道。
孟舟点了点头,行走黑白两道,别说麻将了,各种赌具他都得玩,但他并不喜欢赌,甚至可以说很讨厌。
黎治元顿时眼前一亮,眼巴巴望过来:“孟哥,来两圈吗?”
孟舟不答,瞥了一眼红毛,这小子真把这当作一次普通的家族聚会啊?
或许也没错,对他们来说这里是毒巢,待着是心力交瘁的交锋和煎熬,可对黎治元来说,这里是他落叶归根的家,哪怕他只是个养子。
“来就来。”孟舟说。
麻将桌摆在花厅,厚重的窗帘合拢,遮蔽午后阳光的直射,屋里倒开了灯,只是被黎乐山肉山的身躯又挡去大半,在桌布上投下浓厚的阴影。
几尊大型盆栽占据花厅四角,枝繁叶茂得张牙舞爪,也不知是它们的功劳,还是冷气太足,整间花厅凉沁沁的,隐隐能闻见一股微妙的气味。
潮湿,阴冷,还有什么熏香都无法掩盖的腐朽气息。
刚才餐厅人多,桌上吃饭的,来往送菜的,跟在旁边服侍的,热热闹闹,窗明净几阳气十足,现在只剩他们四个,凉气沉到身上来了。
黎乐山眼神不佳,招手叫专人来帮自己读牌,又拍拍江星野的背,问他要不要也叫一个。
江星野正仔细摸认手里的牌,听见问话侧过头,越发显得鼻梁挺翘,他才吃过辣,玲珑鼻尖沁出一点红,双唇果冻般,像涂了唇釉般娇艳亮光,唇角一动,便流光溢彩。
一看就很好亲。
孟舟重重捺了一下牌,用手指预演亲他的力度。
那边江星野已经婉拒了黎乐山的好意,不料孟舟凑过来自告奋勇:“我来帮江先生读牌吧。”
这话一出,黎家父子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眼里流露出一丝暧昧的笑意。
黎治元摇头晃脑,哗啦啦洗着牌,那头火红的头发涂了发胶,一簇簇像珊瑚一样支起,他肆意扬起眉毛,眉尾的眉钉也跟着表达情绪:“你们这样算作弊吧,摆明要合伙对付我和我爸了。”
江星野微笑道:“就算我们联手,又怎么会是三爷和你的对手?”
黎乐山闻言哈哈大笑:“阿元你好好和星星学学,别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打个牌而已,太在意胜负,就不好玩了。”
黎治元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点头说好好好,空气顿时快活起来,连江星野的笑容似乎都多了几分真意。
也只有黎治元这种二十出头的年纪,做吐舌的表情才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吧,孟舟闷闷地心想,像自己这种奔三的老男人,还长得凶巴巴的,吐舌头什么的,只会让人尴尬吧。
现在网上不都说年下小奶狗最招人喜欢嘛,这个黎治元年纪小,又天生自然熟,黏着江星野哥哥长哥哥短,两个人认识时间又长,在孟舟不曾参与的日子里,江星野和他一定有过自己无法加入的记忆吧。
哪怕江星野身在曹营心在汉,是不得不和他周旋,但看黎治元的活宝样,也很解乏吧。
所以这红毛小鬼不就是天选小奶狗?
草,孟舟暗骂道,江星野果然就是喜欢狗,什么狗都行?那自己呢?
意识到自己越想心情越糟糕,孟舟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摸了摸锁骨上的项链,想让自己安定下来,这时黎乐山叫的读牌的人却是已经到了,低声叫了一句“大老板”。
孟舟一听这声音有点耳熟,抬头一看,来人竟是之前花泉行馆救过的不萨,只不过这次只有他一人,形单影只的,他那个情弟弟泽彩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好在虽然有段时间不见,不萨精神头倒是好了不少,脸上甚至养出了一点婴儿肥。
一对上孟舟的视线,不萨的脸顿时绽放出光彩,但很快他被黎乐山揽着腰坐上大腿,那种生动的光彩又倏地熄灭了。
孟舟心里一沉,不祥的感觉笼上心头,他到底还是没能救到人吗?
细思当初在行馆,他自身都难保,只是救不萨免一时的毒药痛苦,却没有考虑过他一走,这两个人会怎么样。
不救,他做不到,可救了,又不顶用,也一样让他难受。
孟舟心中五味杂陈,腰后却伸来一双手,将他圈抱住,清冷的花香从身后袭来,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地坐上了江星野的大腿。
“在想什么?”江星野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手按在孟舟的腰后不轻不重地一捏,眸子却又恢复了那种无焦点的盲人眼神,既无邪又无辜,“不是说帮我读牌吗?怎么走神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后颈,孟舟被捏得腰眼麻酥酥,他扭动了一下身体,勉强压住喉咙里差点奔逸而出的吟声,心中惊讶江星野怎么这么大胆,斜眼却见不萨也是同样的姿势,被黎乐山按着腰臀,附耳低语着什么。
原来他们的专人读牌,是这么个意思,难怪刚才那对父子看自己眼神不对劲。
“咳,”孟舟清了清嗓子,迅速进入角色,他岔开腿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能坐得更稳一些,转头睨了江星野一眼,手臂环住男人细白的脖子,嘴唇蹭过他的脸颊滑到耳畔,软红.舌.尖轻挑白玉耳垂,“急什么,我还得看自己的牌。”
江星野眸色微沉,掐在孟舟腰后的手拂花分柳般,轻灵地钻进他垂下的衣摆:“我看不见,不要让我等太久。”
话音刚落,耳垂就被孟舟咬了一口,江星野听见男人低声骂了句:“臭瞎子。”
好怀念的称呼。
骂归骂,江星野看见恋人蜜色的颈上浮起一层薄红,被那根满天星choker一箍,越发显出珠光粉的质感,这样的肤色,也只有离得够近,才能看出那一点变色。
这是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好风景,江星野不禁唇角微扬,一对下垂眼惬意地眯起,满面春风。
黎治元诧异地看着他野哥竟然笑得如此真切,半点不见平时滴水不漏的商业微笑,这样的真情流露,实在太罕见了。
眼前温柔的大美人,用腿把一个凶神恶煞的猛男架起来,这画面的冲击力,委实有点大,感觉位置颠倒了,又出奇的和谐。
简直匪夷所思,黎治元想不明白。
翠绿的麻将牌在四人手中流转,手感圆润耐抓,牌和牌相撞,敲出美妙的碰音,抓牌打牌都变成一种享受,黎治元得意洋洋地介绍,这是缅甸的天然翡翠制成的。
“碰!”黎治元丢出两张牌,眼睛直勾勾看着伏在江星野身上的孟舟,问的却是江星野,“孟先生这么黏人,莫非也是我们那些新糖果的妙用?”
不等江星野回话,孟舟先出声道:“也许吧,不过我觉得凭江先生的本事,不给我吃那些‘糖’,也一样让人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