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酲的指尖发颤,酸胀的感觉瞬间涌入鼻腔。
———他看出来了。
这是他的阳台。
五年前夏以酲走得急切,没有办法搬走阳台的花,虽然很可惜,但是也只能把它们留在那里。
夏以酲做好了它们枯萎凋零的准备,没想到却被习隽野留下来了。
长得甚至比他走的时候更好。
夏以酲抿紧唇,不敢说一个字,生怕自己一旦出声就会绷不住泄露哭腔。
习隽野神色自若地收回手机,把一系列资料也装好,“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后面还有工作,回头联系。”
“……嗯。”夏以酲深呼吸,尽可能放平预期,说得缓慢,“那你慢走。”
习隽野抬眸看着他,眼底铺开一层沉厚的墨色,似乎在等什么。
夏以酲不懂装懂,招呼珞珞送人。
习隽野沉默地离开,他一走,夏以酲呼出长长的一口气,紧绷的情绪骤然放松,脱力地蹲在地上,下巴抵着膝盖,鼻息颤抖,犹如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的心情让他心悸不已。
唐元安站在一旁,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儿,温和地问:“还好吗?”
“……”夏以酲闭了闭眼,嗓子有些沙哑,“元安哥,你刚刚为什么那样叫我?”
唐元安:“怎么叫你?”
“……”
“酲酲?”唐元安笑得有些无奈,“怕他误会?”
夏以酲顿了顿才回答:“没有。”
“你想和他复合?”唐元安用温和的语气问出最尖锐的问题。
夏以酲盯着自己余红未消的手,上面温热的触感似乎还有残留,又烫又麻,扰乱心弦。
“没有。”他否认。
他们之间横着一个最大的障碍,怎么可能能够复合。
唐元安沉默地注视了夏以酲一会儿,少有的认真严肃,“小酲,我一直很好奇,不论是论身份背景还是个人实力,我都不输他,甚至我能给你他给不了的东西。为什么五年前你选择了他,五年后他一出现,你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我。”
“……我没有吝啬给你。”夏以酲脑袋乱乱的,有些力竭。
他还没有从和习隽野重逢的冲击里走出来,又开始面对唐元安的质问。
“自从你看到他后,眼睛里就再也没有别人。”唐元安说,“你以为自己掩盖得很好吗?”
他俯身抬起夏以酲的脸,看着这双干净又发红的眼眶,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你可怜又受伤的样子让人想抱。”
夏以酲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他以为自己装得很好,这五年的历练已经让他习惯性地戴着面具,笑容能够隐藏所有失控和哀伤。
夏以酲突然意识到, 从见到习隽野起,自己一次都没笑过。
唐元安都能看出来,习隽野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什么释怀、坦然……越想表现得游刃有余,越是仓皇无措。
夏以酲的眼里氤氲着淡淡的水汽,湿漉漉的样子很惹人怜爱, 皮肤又白又红,情绪失控时眼角会晕开薄红。
唐元安看得有些失神,不由自主地用指腹轻蹭过夏以酲的眼尾。
夏以酲受惊般偏开头, 唐元安的手臂僵在半空。
空气中的灰尘和水泥味刺鼻难受,空旷的场地中, 冷滞僵硬的气氛从二人之间蔓延。
夏以酲缓缓站起来,靠墙而站,“元安哥,你很好。”
唐元安苦笑,“别给我发好人卡。”
夏以酲看着唐元安英俊的面容,低声道:“但是很抱歉,我不喜欢。”
唐元安:“……”
“你是很优秀,各方面……和你在一起的人一定很幸福,”夏以酲声音软软的,可说得很坚定, “我一直觉得感情是情投意合、双向奔赴,可是……可是……”
“好了,我明白。”唐元安自嘲地笑了笑,“可是你还是喜欢习隽野,是吗?”
夏以酲咬了咬唇。
唐元安:“哪怕你们分手了五年,这份感情从来没有在你心里减淡过?”
都说时间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可夏以酲却不这样见得。
他们相爱两个月,分开整整五年,或许是曾经那份喜欢太深刻,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时间将这份遗憾沉淀,经过岁月的磋磨压在心头的伤痕越来越深。
伤口没有被抚平, 一经触碰就疼得发颤,血水混着脓液在无人问津的午夜折磨得夏以酲痛苦不堪。
他微微低头,攥住横在胸口上的背包带,实际上是捂着抽疼的心脏, 涩声说:“……我不知道。”
唐元安沉默少顷,揉了揉夏以酲的脑袋,“需要我送回家吗?”
这时候珞珞推门进来,见二人微妙的气氛,探头说:“酲哥, 习设计师已经送走了。”
夏以酲拒绝了唐元安的提议,和珞珞一起去了一趟堆货的仓库。
过几天他有一场直播,有些产品的数量还没核对好, 顺便再检查一下其他东西的库存情况。
路上夏以酲有些寡言,珞珞说的话有一下没一下地应着,一直低头翻看习隽野的朋友圈。
习隽野很少发东西,没有设置时间权限,最近一次的动态半年前,是一张布偶猫的照片,毛发干净漂亮,浅蓝色的眼睛像宝石,又圆又大,干净澄澈,盯着镜头的样子优雅高贵,像一个小公主。
文案是简单的三个字:像某人。
这种模糊的指向性最容易引发不知情者的误会, 夏以酲当即咬唇,心脏发紧。
他们分开这么久,习隽野之前又是直男,再谈恋爱的可能太大。
可如果谈了恋爱,为什么还要用阳台上的花作为头像?
夏以酲很乱,不自觉地咬着指甲, 继续往后翻。
后面的图片都很一致,每年一到二月左右发一张烟花照片,一共有五六张左右,没有文案。
夏以酲没有细看,他迫切的要在习隽野的朋友圈里搜寻“另一个人”的痕迹。
珞珞觉得车里气氛沉寂,主动找话说:“酲哥,今天那个设计师长得可真帅呀,你们真是单纯的舍友?感觉不太像呢?”
夏以酲:“为什么这么问?”
“我送他下楼的时候,他接连问了好几个关于你的问题,”珞珞说,“而且都是很私人的,哪个舍友会关心这些嘛。”
夏以酲手指顿住, 看向她:“他问什么了?”
等红绿灯的空档, 珞珞喝了口咖啡,眼里露出八卦的光芒:“他问你是不是单身。”
夏以酲有些紧张:“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当然说没有啊,不过他好像不太信。”
夏以酲更紧张了,“他为什么不信?”
“好像是看到你和你朋友吧,”珞珞挤眉弄眼,“酲哥, 那真是你男朋友吗?”
“当然不是,别瞎说!”
绿灯亮了, 车辆平稳的行驶,珞珞见老板反应这么大,轻笑一声,“嗯哼, 我没瞎说,我说了实话。”
夏以酲皱眉:“你什么意思?”
珞珞:“我说唐先生在追你啊。”
“你……”夏以酲又急又乱,“你干嘛说这些!”
珞珞无辜:“他问我就说了啊,后来我问他是不是有对象,他说……”
她说到关键地方顿了顿,夏以酲催促:“说什么?”
珞珞意味深长地问:“酲哥,你和他关系不一般吧?”
夏以酲急得不行, 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拿出老板的架子瞪她:“别打岔!快点告诉我他说什么了!”
珞珞不再卖关子,“他说他是单身,而且一直有喜欢的人。”
·
晚上十一点, 习隽野从工作的状态中抽离,转动着僵硬的脖子, 听到骨头咔咔的声响。
宽大的桌子上铺满图纸,凌乱无章,旁边放着啃了一半的面包和几个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