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车翻成白月光_作者:冷耳(80)

  “我……证件忘带了。”陆昭说。

  “哎呀我去,幸亏哥你提前想起来了。”小许立刻调转车头拐了回去。

  车子又在别墅前停下。

  这次陆昭有点急,几步跨进别墅,上楼时步子很大,几乎是跑了上去。

  他没去找证件。

  进了卧室,拿了柜子里那把钥匙,又跑了出去,连卧室的房门都没关。

  再次把钥匙插进锁孔。

  陆昭才意识到,第一次他没推开门,是因为这门是开着的,本来就没锁。

  直到踏进这个房间,陆昭微急的呼吸才稍稍平缓下来。

  他走到窗台前,拿起一个花盆看了看。

  砖红色的花盆,底部印着敏姐家花店的名字。

  陆昭把三个花盆挨个拿起来看。

  终于在其中一个的底部,看到了个缺口。

  陆昭抱着这个花盆,有些愣神。

  他站在那里没动,心脏却失了控一样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加速被运送到四肢百骸,以至于陆昭指尖都有些抖。

  曾经,赵融送了他一盆玫瑰,当做赔罪。

  那天是田珍生日,陆昭连带着那朵百合,一起把花抱到了家里。

  当时胡广他们几个来他家吃饭。

  吃晚饭打牌,有人输了被罚在阳台跳舞。

  不小心踢翻了那个砖红色花盆。

  花盆底部磕了个角,刚好磕掉了半个花店的“店”字。

  陆昭低头又看了一眼。

  原本的锋利的缺口,在时光的作用下,已经变得平滑。

  后来,陆昭把这盆花搬到了高二一班门口。

  这盆花长得很茂盛。

  来年春天就不知道被谁分出来两枝,三盆花都开了,在走廊里郁郁葱葱,张牙舞爪。

  陆昭把花盆放回窗台上。

  他后退几步,坐在了画架前的椅子上。

  还没等陆昭抽出心神来思考,便有又感觉到不对。

  这椅子……怎么那么熟悉?

  他转身去看椅子。

  一动,碰到了画架。

  画架偏移了一些,上面垂顺的布料滑下,画纸上的内容暴露出来。

  陆昭僵着身子,用眼角余光偷偷去瞥画架上的画。

  画纸上是一幅油画。

  画的是个人,但陆昭认不清,只知道依稀是个少年。

  这幅画,画的是一个玻璃门上的倒影。

  昏暗的光影下,少年似乎趴在谁背上。

  手撑在另一人的肩膀上,拧着身子朝后面看,脸上全是幸灾乐祸的笑容,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像星星。

  被画下的少年只注意着身后。

  而作画的人,却偷偷从玻璃门的倒影里注视着他。

  玻璃门下方隐约有两个大字,写着某某网咖。

  陆昭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些场景。

  昏暗的网吧里,他被老陈的声音吵醒,拽着赵融的手臂低声央求,又趴在这人背上从网吧匆匆逃跑。

  陈年的记忆一瞬间清晰无比。

  陆昭甚至能感到掌心里,少年瘦削却结实的肩背骨骼。

  还有跑出网吧时,巷子里扑面而来的热气。

  陆昭不敢继续看了。

  他匆忙弯腰去捡地上的白布,捡了两下才捡起来,又匆匆盖在画上。

  做完这些,陆昭视线瞥过墙角摞着的画,又看向一旁立着的柜子。

  他突然有些慌,两步退出了房间,把房门带上。

  神游似的回到二楼,陆昭还有些茫然。

  程冕……存着他们班外面的花盆干什么。

  这玩意怎么还有回收的?

  所以那三盆花,当时都是赵融在照顾吗?

  还有那幅画……

  画谁不好,画他干什么?

  最重要的是……

  这房间里,为什么放着和他有关的东西?

  陆昭坐在楼梯上正思考着,手机响了一下。

  他以为是小许催促,拿起来一看,是程冕的消息。

  赵融:去剧组了?

  陆昭下意识把手机屏幕按灭。

  捏着手机缓了两分钟,他才继续回复。

  陆昭:嗯,上飞机了。

  发完又觉得不对,连忙打补丁。

  陆昭:在登机。

  赵融:注意休息。

  回完消息,陆昭思考了一会儿,给小许打了个电话:“喂,家里临时有些事,机票帮我改签到后天。”

  取消了行程,陆昭自己在家呆了一天。

  他觉得自己还算冷静,傍晚还去厨房下了碗面。

  直到晚上。

  陆昭盖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掀开被子,按着旁边程冕的枕头狂锤:“想让我去三楼?我他妈就是不去看!坚决不去!”

  拳头落在羽绒枕上,被温柔的包裹住,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真正的一拳打在棉花上。

  这个坚决不去只坚决了几个小时。

  第二天早上,陆昭顶着个黑眼圈爬起来。

  他照常洗漱,洗漱完早饭都没吃,便雄赳赳气昂昂爬起了楼梯。

  很好。

  他今天一天都没什么事,可以好好看。

  等到了那扇门前,陆昭才发现自己昨天跑得太匆忙,钥匙都忘了拔。

  他推了门进去,这次先去看了眼那把椅子。

  不错,是他们高中的桌椅。

  其中两个螺丝,还是他钉上去的。

  某些人上个学,竟然把这个破椅子还搬了回来。

  放好椅子,陆昭又掀开画布,看了眼画架上的画。

  而后,他看向墙边,放轻动作,朝那堆叠放在一起的画走了过去,一把掀开了画布。

  一幅幅画显露出来。

  洗手池前,穿着校服的少年扯着衣领,皱着脸轻嗅。

  花店里,同样的少年,一手捧着百合,另一手端了盆热烈的玫瑰,眼角眉梢带着点气愤。

  教学楼走廊里,依旧是那个少年,趴在高二二班的窗户外,隔着玻璃叫人。

  陆昭蹲下身,一幅幅看着,脑海里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画上的这个人……都是他自己?

  他还看到一幅,是元旦晚会,他被班里女生强压着戴上了兔耳发箍。

  兔耳发箍,画了好多张。

  陆昭又从夹缝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画纸。

  上面画的是……一双脚?

  校服裤子挽到了小腿,脚踝上挂着些水滴。

  晶莹的水珠沿着脚踝往下滑,垂在圆润的脚趾上,欲坠不坠。

  在右脚的脚后跟处,有一道半月形的疤痕。

  这只是张素描草图。

  纸张皱巴巴,边缘还被撕开了些。

  像是刚画完,作画的人便察觉到心底那点不可见人的念头,于是生气地把画团成一团扔开,像是要把脑海里扰人的画面一起扔开。

  但扔开了,又像是损坏了什么珍贵的东西,连忙不舍的捡起来。

  一寸寸铺平,压在其他画作中间。

  仿佛要把那点羞耻的心思,全藏起来。

  看着这张画,陆昭伸手摸了下自己右脚脚跟,摸到那道半月形的伤疤。

  藏在拖鞋里的脚趾轻轻蜷了一下,耳尖也有些泛红。

  他匆忙又去翻其他画纸。

  还有很多张,都很单调,只是桌上的一只苹果。

  陆昭一时没想起来这苹果哪来的,以为是什么常规练习。

  直到他打开一旁的柜子。

  里面放着一个苹果标本。

  鲜红的苹果沉在液体里,抵抗了时光的侵袭,仿佛还带着原有的香甜。

  标本上写着,时间。

  是某一年的圣诞节。

  陆昭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拿到苹果不吃。

  反而花了那么大力气保存起来。

  珍贵得……像是他生命里遇到的唯一一个苹果。

  柜子里还有其他旧物。

  一件叠放好的T恤。

  某个绣着他名字的笔袋。

  一本没写名字的《呼啸山庄》。

  还有他刚出道时拍的杂志……

  陆昭一开始有些慌,然后又有些气。

  但看着看着,却缓缓平静下来,一件件摆弄着这些在漫长时光中,被人珍藏的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