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不是……”
闻羽棠愁眉紧锁,一句解释都不愿听,自顾自沉浸在失望透顶的情绪里:“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能知道人生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啊……”
“我……”争辩都是徒劳,反正在闻羽棠眼里,他喜欢的,他在意的,通通都是没价值的。解释只会让她更生气,不如闭嘴。
谁知他的沉默反而更激怒了闻羽棠:“又是这幅忍气吞声的样子,好像是我错了,我一个当妈的对不起你。是,过去我关心你不够,所以你就一直跟我置气,想报复我,跟我对着干。可这对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众人收拾完毕往门厅聚集,听到闻羽棠动了气,简潮忙冲上来扶住她单薄瘦弱的妻子:“大过节的,别吵。”说完,他瞄了简翛一眼,尽是责备,责备他不懂事,明知肝病不能动气还偏要惹她不快。
谭家夫妇尴尬对视,也跟着劝:“哎哟孩子嘛,慢慢就好了。”
闻熠见状慌忙给谭橙使眼色,虽不明真相,但她心领神会。
“妈,妈!”她摸摸自己还不明显的肚子,“我怎么觉得有点不舒服。”
闻羽棠一愣,立刻将简翛抛诸脑后,紧张兮兮带她往屋里走:“怎么个不舒服法?是不是坐久了累着了?你这三十多岁怀孕跟二十多岁可不能比,千万要多休息,我当初就是,怀小熠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
见她们上楼,简翛松了口气:“哥,那我先走了。”
“你……唉。”留下也是无穷无尽的不愉快,他们心知肚明,闻熠没拦他,“改天去我家坐坐,就咱们哥俩,好好聊。”
“嗯。”
简翛站在远处回望那栋灯火通明的房子,闻羽棠拉拢了二楼主卧的窗帘,车库驶出一辆车,有人守在家里,有人赶往教堂。与去年差不多的场景,五人的圣诞多余他一个,今年七个人,他依旧多余。
闻熠上大学那会儿,每年圣诞他都还能沾些光,收到一份跟哥哥一模一样的圣诞礼物,通常是电子产品,再不然是机械腕表。闻熠倒记得他爱运动,会投其所好送球拍球鞋之类。大家围炉夜话,当然,他没什么好说,不论是家里的生意还是闻熠求学生活的总结他都插不上嘴,可他并不介意。聊完还要陪简潮一起去教堂,子夜弥撒为这一天画上完整的句号,尽管他从未认真聆听福音,可依然很珍惜这样的仪式感。
一年忙到头散落在各地,只有这一刻他们才像一家人。
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上一次开开心心走在家门前这条路上是多久之前,他竟回忆不起。
原先以为自己不甚在乎的事,经月时宁某次提醒而恍悟,他不是洒脱,不是不期待,更不是刀枪不入,只是对希望落空习以为常而已,这个过程循序渐进,懂事起便开始了,到今天变成一团无解的乱麻。
难得今夜无风,雪飘落很慢,他便也慢慢走,盯着半片淡蓝色月亮,慢慢消化这些失落。
回过神,已经走过了大半路程。
简翛站在家门前,拍掉肩头的落雪才将指腹往锁屏上一按,一长一短滴滴两声,门锁弹开,轻推,立刻有光从缝隙溢出,附赠黄油的香气和轻快的歌声。
是首他没听过的日文歌,女歌手在手机里唱,月时宁跟着哼。他语言天赋高,英文口音地道,日文听着也像模像样。可音乐天赋惨不忍睹,跟唱也会跑调。
简翛不禁笑了,推门进屋。
矮几与窗边的烛火被大门开启又合拢的的气流扰乱,险些熄灭,又顽强地重燃涨高。
月时宁盘膝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猛地转头,脸上的表情跟身旁的恐龙和小熊如出一辙,呆滞而疗愈。那只熊是他的新宠,从首尔千里迢迢抱回来的。
简翛缓缓走上前,瞄他手中的平板,触控笔尖正往大洋洲版图上戳金色的星星,星星上有字,是地名,他愣了愣,看出这是在标记他曾经飞过的每一片空域。
“你……”月时宁如梦方醒,四下扫了几眼,懊恼至极。
满地都是不能说的秘密,偏偏提前暴露给最不该知道的人。
简翛盯着他身上的白底卫衣,滑翔伞翼的图案简洁明了,绳索下吊着他的名字,手写体的XIAO,流云般飘逸。
他垂眸,T恤,卫衣,团扇,都是与他伞翼近似的松石绿,设计整齐划一,满目都是他的名字。
被他人不屑一顾的东西,在这里有人小心翼翼替他看守着。
棒球帽两侧缝着一对绵软的白色翅膀。他弯腰,随手捡起一顶扣在月时宁头上,配上黑框眼镜,像阿拉蕾。
好可爱,好幼稚,好温柔,好美。
尤其那双蓝色眼睛,烛光跃动其中,像冰蓝的火焰在为他而燃烧,炙热如斯。
月时宁扔掉平板,一把拽住他冰凉的手,眉心轻蹙:“好冰啊。怎么搞的,不是要去做子夜弥撒吗?这么早就……”话音戛然而止,那人感知到他的情绪,大抵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没继续问。
两只手被月时宁拢在怀里轻轻揉搓,他内心的失望与体表的冰冷一同被搓化了,搓软了,变成一股一股暖流,填满空落落的胸膛:“下雪了。”
说完,简翛跪下去,趴在干净柔软的地毯上,用力吻住他的月亮。
愿意为他哭为他笑,永远温暖他治愈他需要他偏爱他的,私有的月亮。
辗转厮磨间,月时宁忽而僵了僵,错开双唇,低头掀他衣袖。
“嘶……”他轻抽一口气,“你,不疼么……”
简翛自己都没注意,腕上居然被门楞擦掉一层皮,一指宽,渗出一层透明组织液,伤口周遭已是青紫交织,乍看惨不忍睹,事实却没那么疼,至少,这一路上,他没有觉察到疼痛。反倒是被那人小心翼翼捧在手上的时候,才忽然涌上一股脆弱的情绪。
他点点头:“疼。”
月时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端他胳膊的手微微颤动着,却没多问一句,只拽他到屋子里简单清理伤口。
“没关系的,很快就好了。”月时宁吹一吹他的手腕。
作者有话说:
雪化了,心也化了。
第70章 和星星一样多的吻
第70章 和星星一样多的吻
睡醒时还早。
床尾凳搭了一套新睡衣,白底棕裤,胸前带姜饼人印花。
简翛洗漱完打开卧室门,厨房里传来容器搅打的清脆声响。
冬日清晨,太阳也打不起精神,一路慢吞吞爬升,接近八点天依旧只是蒙蒙亮,月时宁比太阳勤劳,站在薄弱的晨曦里忙忙碌碌,他身上穿的跟简翛是同系列,白上衣墨绿长裤,胸前是棵圣诞树。面前不远支着gopro,仔细想想,他已经忙得很久没有更新过美食vlog了。
流理台已摆满杯杯盘盘,他口中断断续续哼着昨晚的歌,只剩两句副歌循环,剩余的仿佛一觉过后都忘干净。
“早安。”他对简翛招手,“来试试甜度。”
月时宁挖了车厘子大小的奶油球在手背上,端到他嘴边。
一股甜腻的淡香萦绕,也分不清是奶油更洁白,还是他手背的皮肤更透亮。
月时宁手一抖。
简翛拽住他的手指,湿润的舌尖一扫卷走奶油后,复又吮吸,在手背短暂地留下了淡红印记。
试个味道而已,竟像行了个虔诚的吻手礼。
“你……”
吻完不算,方才搅打奶油时飞溅在关节与手腕上的零星白点被他悉数吞下,油脂混上潮湿的口水,手背黏黏腻腻。
他瞄了一眼gopro,反正也要剪辑,索性没去按暂停。
“够甜吗……”单纯的问题,眼下却耐人寻味起来。
简翛点头:“甜。”
“嗯……”月时宁低下头,动物奶油不经放,动作需得快,不然会消泡,“那就不多加糖了。”
“怎么不自己尝?”简翛绕到他身边。
“减肥,这种东西不能碰。呃……你……”他抹刀一歪,划坏了刚抹平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