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扒着碗里的饭粒:“我不缺钱。我伤心是因为,我觉得我和宁总在错误的时间认识,做了错误的事情。如果我再长几岁,或者他不要那么有钱有名,我们不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李昊心里雪亮,不予置评,这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说什么都是多嘴。他给薄云挟菜,让她多吃点。她比母亲刚去世那阵子稍微好一点,但还是嫌瘦。
薄云吃了些饭菜,有了力气,意识到应该跟李昊聊聊天:“李大哥,你最近怎么样?一切都好吗?”
李昊放下碗筷,他突然有想和薄云聊天的冲动:“你想听真话还是场面话?”
“你的心里话,我觉得你很神秘,甚至比宁总还神秘。你说你有个昏迷不醒的未婚妻,你还是每天去照顾她吗?”
李昊脸上浮现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我已经不用去了,我和她的家人已经决定终止她的呼吸维持装置,让她平静地离去。”
薄云凝固,李昊显得好冷静,可是说出来的消息令人震惊。
李昊接着说下去,好似自言自语,他并不是一定要某个人听,这世界节奏那么快,人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忙,谁有空听你掏心窝,说你的悲惨故事。既然薄云想听,那就告诉她,有何不可?
“这就是昨天的事,我还没有告诉其他人。其实我们讨论过很多次,但真正下决定是昨天,我去医院的时候,我未婚妻的爸妈正在看电视,新闻放着一条小短片,说一个70岁的老爷爷,骑着三轮车,带着68岁的老伴儿环游中国,很质朴很温馨的画面。他们二老脸上是羡慕的神情,忍不住互相拉着手。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很残忍,因为我的固执,我们三个人的生活重心都是围绕着病床上那个无声无息的人在转悠。我无法正常工作,没有社交生活,我觉得我可以忍受,但我没想过两位老人家的感受。他们也不过五十几岁,女儿变成这个样子,已是人间惨剧,而这个惨剧足足拉长了两年,七百天,他们每天都面对这样的煎熬,遥遥无期的杳无希望的等待。我才三十岁,也许我还可以守着病床等三十年,可是他们呢?他们已是人生迟暮的时候,为什么不让他们解脱?没有女儿,他们还是有很多其他事可以做,可以去旅行,可以上老年大学,可以培养些兴趣爱好,度过平静的晚年……”
李昊说得很累,他很想喝杯酒。
薄云替他说下去:“所以,你决定放手,让自己,也让给两位老人家解脱,重新开始正常的生活。”
李昊露出坚强的微笑:“是的,我们决定把她的眼角膜、心脏和肾脏都捐献出去,医院正在和我们讨论做手术的时间。其实,两年前她已经被证实脑死亡,这个决定迟了两年,幸好还不算太晚。”
薄云握住李昊的手:“不要难过,她的生命会以另一种形式,在别人身上延续下去。”
“我也相信。我已经给她爸妈安排了去欧洲旅行的日程,让他们好好散散心,把这两年累积的悲伤释放出去,我仍然会善待他们,如对我的亲生父母。”
“李大哥,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李昊笑而不语,告别的时候,他对薄云说:“宁总也是个好人,你不要辜负他。你们的故事,还没有完呢。”
“我和他已经说清楚了,gameover。”
李昊拍拍自己的胸口,对薄云说:“问一下你的心,它还是会为那个人而剧烈跳动吗?分手如山倒,爱去如抽丝。我很清楚,忘记一个人,一段感情,需要多么漫长的时间。”
第三卷:花火 210、摇摆不定
回到公司,李昊去复命,说薄云没有拒绝,收下钥匙。宁致远问:“她好吗?”
“还不错,看得出她每一天都在成长,她辅导员说,她学习很刻苦,还在上英语辅导班,12月份考四级。”
聊了一会儿,李昊理一理思路,主动说:“我想从明天开始,正式恢复工作,朝九晚五。”
宁致远有些吃惊:“你这两年都是弹Xing时间,为何突然要恢复全职?公司没人有意见,你只对我一个人负责。”
李昊说:“我休息够了,我需要让自己高速运转起来。”
宁致远顿悟:“你未婚妻那边……”
“嗯,我已经决定终结她的痛苦,也终结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