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致远把卡捏在手里,回想起她的容貌,本以为不会记得。
可是,就好像电脑中病毒之后的顽固的黑屏一般,她那双盈盈的泪眼一直在他眼前。
她声声喊疼,双手绝望地抠着书桌的边缘。
宁致远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
他返身去书房,拉开抽屉。
出乎意料,薄云在那里给他留了一张便笺。
没有称谓,也没有落款。
他们本就是彼此不知姓名而一夜春宵的陌生男女。
她的字隽秀工整,不像个刚成年的女孩子的笔迹,明显练过。
她只写了一句话——谢谢您的关照,我拿了两万。谨祝夏安!
宁致远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很少很少收到手写的东西了,一切都电子化。
因而这一张轻若鸿毛的纸,捏在手里却重若千钧。
这样客客气气的话,是一个把初夜卖给他的女孩子符合常理的态度吗?
她甚至祝他有个愉快的夏天!
这个周末,宁致远过得心神不宁。
他反反复复地去书房,拉开抽屉,看那稍微矮下去一截的现钞,以及静静躺在上面的那张便笺。
怎么办?
第一卷:冷月 7、年幼当家
过了几天,宁致远驱车前往那所中学。
薄云的公交卡上写得很清楚。
这是N市的一所重点中学,很有名气,很好找。
这种事,其实本来用不着他亲自来打听。
更何况,他的时间确确实实就是金钱。
可是,宁致远把那只小熊捏在手里。
在没有搞清楚她是谁之前,他不愿把这件东西交给任何人。
一辆黑色哑光漆法拉利流畅地停在学校门口。
宁致远下车,保安笑眯眯地迎上来,没有要拦的意思。
开这种车的人,他们也根本不敢拦。
“先生找哪位?已经放暑假,没什么人在学校。”
宁致远在国内待了几年,已经摸熟门道,先递上一包烟。
保安一看,一出手就是这么贵的“九五之尊”,脸上笑开花,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等宁致远把那张公交卡掏出来,还没开口,他立刻说:“哎哟,你找薄老师家的姑娘啊,你是不是她家亲戚啊!那可真是雪中送炭了!”
保安滔滔不绝。
宁致远耐着性子,顶着烈日站在校门口,听保安唾沫横飞地细数薄云家的种种。
他开车离开的时候,百感交集。
没想到薄云是这样一个女孩子。
根据保安的“爆料”,她的母亲是这所中学的一个音乐老师。
薄云长得清秀可人,学习成绩又好,见谁都打招呼,嘴巴很甜。
在学校和家属区,她从小就是人见人爱的乖乖女。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她高考结束不久,薄老师突发脑溢血,人虽然抢救回来了,但瘫痪在床。
薄云一个小姑娘,没法照顾母亲,只得把母亲送去一个专业的疗养院安置。
“她家里没有其他亲人可以帮忙吗?”宁致远有点疑惑。
“哎,什么人都没有,薄老师的父母早就去世了,好像没结过婚还是离婚了,一直是一个人带着薄云,平常没见她和什么亲戚来往,独门独户。薄老师在学校晕倒那天,从头到尾就是薄云忙前忙后,家里根本没大人。”
“那她一个小女孩怎么办?他们家的经济情况怎么样?”
“哎……你说一个女人家,中学老师,能有多少钱?他们家连房子都没有,住的是学校二十年的旧楼。这年头,有什么都别有病,就算有点积蓄,大病一场就能把一个家掏空。听说学校老师们捐款凑了一点钱,但是薄云这小姑娘能有什么法子呢?别说上大学的费用了,光每个月疗养院的费用就能压垮一个大男人。”
“她考上大学了?”
保安一拍大腿,手一指:“当然啦,红榜还没撕下来呢,薄云的名字就写在第一页!虽然不是状元,也是个重点啊,N大!”
宁致远想了想,问:“她家住哪儿?你知道吗?我想去探望一下。”
神经大条的门卫根本没反应过来,这个年轻的富豪,根本就不是薄家的亲戚。
他直接就告诉宁致远,薄家住在家属区的某栋某户。
宁致远七拐八绕地在一片灰暗的旧楼中间找到薄云家时,忍不住拿着手绢掩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