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祁家面临了最艰难的一场境遇。
独自一人赶赴陌生的城市，却被人当做一条乞食的狗一样撵了出来。
最悲惨的是，因为一些路途上的意外情况，当时的他手机里已分文都无，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老家。
当然，可以问朋友和父母借钱。
只是当时确实不是很想和其他人说话就对了。
可和一个陌生人说起自己的困境，也很奇怪。
但祁家还是说了。
或许是疲劳过后大脑放得太空，说出口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不合适，摇摇头便道：“算了，你当我没——”
陌生青年却已经站起来，拿出手机，认真道：“那你把二维码给我。”
祁家愣了下：“不用了。”
“没事啊，我给你转账，回家的钱总要有吧。”
“真的不用了，”祁家尴尬道，“我给我爸妈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你不是不想说话吗现在，”青年满不在乎道，“没关系，小钱罢了，我借你。”
……
那场雨后的“我借你钱”和“真的不用”小品上演了大概十几分钟，祁家如今已经快记不清当时他和苏洛声推来拉去多少次。
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他当时怎么会收下苏洛声的三百块钱（其中还包含了苏洛声资助他的饭费）。
记得最清楚的，是转账成功后，对方的昵称后面括号里的“**声”。
是他抬起头，刚想问对方要联系方式，好方便他后面还钱时，雨却停了，对方跑出去，咧着嘴朝他挥挥手说“开玩笑的，不用还啦”。
和那句——
“那个产品真的超有意思的，我等着你们上市啊，拜拜！”
……
人生很奇怪，或者说，记忆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有些相遇在现实中，明明只是短短的一个小时。
但是在大脑中，却可以停留许久。
当年，祁家当然不打算就这样放弃自己的产品，回去之后他就会重振旗鼓，而再过一个月，他很可能就会再去一趟A城。
他会再去一次那栋写字楼，不行的话，大不了再在那个CBD多绕几圈，总能再遇到那个青年吧？
然而，一切不如他的预期。
他确实很快找到了新的投资人，可当他回到A城，他再没遇到过那个青年。
三年过去了，那场偶遇就像是那个傍晚留在他心中的积雨，浅浅的，偶尔会水波荡漾，一圈一圈漾进他的心间。
祁家说：“我在网上看到你的时候觉得很不可思议，你竟然会闹出那么大的新闻，但是如果没有那么大一场新闻，我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全名。”
苏洛声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是……
他歪了歪脑袋，忽然问：“你确定你是喜欢我吗？还是因为那天我鼓励了你一下，你太感动了，所以才会误以为是喜欢我啊？”
祁家微怔。
苏洛声老实承认：“其实那天我鼓励你的时候也算是在鼓励我自己，因为我那时候搞投资也挺不顺利的，很需要一点动力。”
祁家抿唇，认真地说：“可是我很喜欢你那种什么都不怕，怎么都不会气馁的劲。”
在那三年里，他偶尔还是会有感到疲惫的时刻。
可是记忆中苏洛声的笑脸和那句“我等着你们上市啊”太轻快，也太轻松了，反而给了他一种很奇妙的力量，让他一路成为了现在的创业企业家祁家。
苏洛声讪讪道：“呃，你是说我的头铁吗？”
祁家：“……”
苏洛声挠挠脸颊。
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嗯……但是我的头铁也不是天生就有的啊？”
“我小时候胆子其实挺小的，很容易受到惊吓，别说其他人了，我爸妈都老是笑话我，我就很不爽。”
苏洛声其实不喜欢在镜头前说起自己的糗事。
可或许是祁家的态度太认真了，他犹豫了下，还是道：“……我就很想改变自己，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变成像陆九时那样——”
他顿了顿。
祁家收紧双手。
苏洛声轻咳了声，道：“……反正，后来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告诉自己不准往后退，不准逃跑，慢慢的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我的重点是，‘什么都不怕，怎么都不会气馁’不是真正的我，我也会怕的，也会有气馁的时候，你并不了解我啊。”
祁家眉头微蹙：“可是如果我喜欢的就是你这种害怕却又勇敢的地方呢？”
“可是，”苏洛声脑袋好像一下子打结了，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可是我们都是0啊！”
他上下打量祁家，一副“对啊我们撞号啊你要不再仔细回想下这个大前提”的模样。
祁家：“…………”
祁家：“我是1。”
直播间：
“靠，我紧张了一半，被苏洛声笑吐了！”
“苏洛声的基佬雷达行不行啊，指0为1，指1为0的[笑哭]”
“祁家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好痛苦……”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头，苏洛声听到祁家的话，又呆了呆。
祁家揉了下眼窝。
他自己都觉得现在这情况有点好笑起来，又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郑重地说：“既然你和陆九时还没定下来，那能不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这算是很认真，很认真的请求了。
祁家是真心的。
苏洛声的手指头蜷缩了下，他知道自己不好再转移话题。
于是，再次停住脚步。
海风呼呼吹着两人，他沉默片刻，声音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
“我现在不是可以让你和他公平竞争的状态。”
祁家定住。
不是可以让他和那个男人公平竞争的状态。
也就代表，心早就已经有了偏向。
因而，有没有定下来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
因为，根本没有其他人插足的空间。
这一瞬间，祁家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平静的苏洛声，忽然就意识到了——
为什么当他刚才离开那片沙滩时，那个男人只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出声阻拦，为什么当他宣战时，那个男人的反应那么冷静。
因为那个男人知道，那个男人也了解。
了解苏洛声。
苏洛声不自在地抓了把被海风吹乱的头发，不经意回过头。
视线凝住。
沙滩边上，两道身影立在那里。
陆九时，和于茸。
他与陆九时对上了目光。
……陆九时的手上捏了只螃蟹。
……不是，这家伙怎么捏的啊，怎么螃蟹的钳子都要夹到他手指了，他都没个反应的？
苏洛声想也没想，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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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039
039
当陆九时察觉到的时候, 冰冷的海洋生物外壳已经贴在了他的食指指侧。
随着海风一起卷来的还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的手腕被猛地执起，螃蟹被拎走，扔进了脚边的桶里。
青年嘴里骂骂咧咧着, 低头紧张地察看他的食指, 翻来覆去, 确认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
随即，又很生气地抬起头，黑眸中的光亮像一团银色的火。
“你梦游吗，眼睛在看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