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丰丰的父亲宋英雄是个热心人,只要他在家,兴安街上谁的灯坏了,电路烧了,房顶缺瓦了,喊一声“宋仔”他就拎工具出门帮忙。宋丰丰从小就闲不住,因为宋英雄一年到头在家的时间都不多,所以在父亲归家的日子里,他总是紧紧黏着宋英雄。
宋英雄去修电路修瓦片也要带上他,一会儿让他拿个锤子,一会儿让他拿个电笔,宋丰丰渐渐把父亲的技能都学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已经包揽了附近十几户人家的水电维修工作。
和周围的邻居都太熟悉了,宋丰丰从小学开始就到处蹭饭,但谁都不好意思收他的伙食费。都是乡亲邻里,让孩子吃一顿两顿也没什么问题。可宋丰丰渐渐也懂得要面子,老是这家那家地蹭,他觉得丢脸。哭了几回之后,宋英雄提着他衣领拜访了几个人,说好以后宋丰丰就专门在这几家吃饭,不用到处转。
吃的次数多了,宋丰丰慢慢就固定在周兰家这里,每个月都给周兰一些伙食费。周兰买鱼买肉从不吝啬,隔三差五还会给宋丰丰加菜,他才刚上初中,个头蹿得比宋英雄还高。
宋丰丰以前喊周兰作阿嫲,在这边的土话里,这是“奶奶”的意思。
他的奶奶在另一个城市,与叔叔同住,因为行动不便,已经很久没到兴安街了。
自从喻冬来了,他自动自觉改了称呼,张口闭口都是“周妈”。客气了,也疏离了。
周兰让他跟着喻冬一起叫自己外婆,宋丰丰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不太好不太好。”
喻冬没有写到纸上,他一直支着下巴在想宋丰丰的这些事情。
这个黑乎乎的家伙,会在别人不太注意的地方透露出温柔的心意。
他不知道怎么落笔了。
那位拉小提琴的女孩,她会喜欢宋丰丰这些地方吗?
除了踢足球,宋丰丰没有什么出色的技能。虽然身材高大长相端正,但有时候瞧着却很凶,不是善于讨人喜欢的那种。
喻冬在纸上画圈圈。一边画一边想,可黑丰真的挺好的。
好到什么程度?
好到……喻冬根本就不愿意写这封情书。
他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宋丰丰的好,不想把他心底那些只有亲密相处的朋友才晓得的柔软之处,就用这么两三张纸展露给陌生人看。
喻冬把草稿推开,长长叹了一声,回到床上躺着。
他昨天一晚上都没睡着,无论怎么在脑子里搜寻,都想不起那位神秘的高二级花长什么样。
好奇过头导致兴奋过头,喻冬一早就起来捣鼓情书,脑子里乱纷纷的,现在躺着也没有睡意。
这是个炎热的秋日,高一现在还不必补课,他们能享受完整的周六和周日。蝉声在外头一阵阵地响,门前的苦楝树被台风吹掉了许多枝叶,连蝉的鸣声都可怜兮兮起来。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和宋丰丰在这床上睡过,还不止一次。
喻冬整个人立刻蹦起来,呆坐片刻,又躺了下去。他闭上眼睛,听见风扇的扇叶嘎嘎嘎地转,有人小心翼翼地走上楼梯。
“还没醒?”宋丰丰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张敬接着回答:“肯定看漫画看通宵了。”
喻冬吃了一惊,连忙翻身面对墙壁,装出沉沉熟睡的样子。
宋丰丰轻手轻脚打开门,探进个脑袋。
“还在睡。”他退出去,回头跟张敬说,“算了,我们先干活吧。”
喻冬一颗心跳得热烈,好一会儿才想起宋丰丰和张敬今天过来,是帮周兰修补顶上漏水的防水层的。
两人踩着梯子翻上了二楼楼顶,宋丰丰开始察看漏水的地方,用粉笔画上圈。
张敬抖开水泥袋子和防水剂,开始搅拌混合。
“我觉得你做得不对。”他说,“怎么能让喻冬做这样的事情呢?”
宋丰丰:“为什么啊?”
“他自己都没写过情书吧。”
“但他作文写得好。”
张敬无语了:“作文跟情书差别太大了好吗?我作文写得不好?我敢给关初阳写情书?根本不是一回事。”
宋丰丰:“那是因为你胆小。”
张敬用力搅拌面前的混合物。
“唉,要真是你的情书也就算了,喻冬肯定帮。”他对宋丰丰说,“可那是你们队长的情书,跟喻冬有什么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