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死时他后悔了_作者:暗色星云(77)

  “你咋坐这儿?”忽有个魁梧的高个走近,面相憨厚,带着地方口音。

  颜烟回神,立刻站起身。

  孟毅看他蜷缩而坐,以为颜烟很矮,没想到对方和自己差不多高,一瞬愣神。

  四目相接。

  颜烟后觉他挡了人,赶紧往外撤,“抱歉。”

  雨滴落到眼帘,颜烟下意识闭眼,又被孟毅拉回屋檐。

  “你在躲雨?”孟毅蹲下身,拧锁,抬起卷帘门,“如果不介意,可以先进去躲一会儿。”

  这里是一家店的后门。

  孟毅打开灯时,又有数人结伴而来,有男有女,欢声笑语。

  “孟哥,这小哥谁啊?新来的皇后?”有一人问。

  “躲雨的。”

  “只是躲雨啊......”语气失望,“那你快进来吧,外面冷死了。”

  “......谢谢。”颜烟一顿,跟着进门。

  这是家夜店,两层,占地面积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吧台,舞池舞台,包厢卡座,应有尽有。

  没几分钟,所有灯开,音响插电,流行的电子乐开始播放,大门也开了。

  颜烟站在角落,视线落在后门,不禁观察。

  应侍,DJ,舞者,卖酒气氛组。

  每个后进门的人,凭穿着气质,他似乎都能分辨。

  “小哥,你吃晚饭吗?”不多时,孟毅走近,“后厨开火了,马上营业,你要是无聊,去前厅坐着也行。”

  “谢谢。”颜烟跟到吧台,挑个位置坐下,正要扫码点晚饭,猛然一顿。

  孟毅察觉,“手机没电?哪种接口?”

  服务业人员,敏锐而热情。

  “不是,我在躲消息,”颜烟语焉不详解释,“有菜单吗?我用现金支付。”

  还好他口袋里常备现金。

  孟毅递来一份陈旧菜单,“躲谁的消息?男人女人?”

  “都有吧,”颜烟扫一眼菜品,“一份乌冬面,不要辣椒,少盐。”

  不知联想到什么,孟毅挑挑眉,找了零钱,去厨房下单。

  很快,孟毅端出来一碗面,碗里汤极多,差点溢出,“我们这里是预制菜,你要少盐,后厨只能多加点汤,不好意思啊。”

  “没事。”

  夜店的乌冬面,味道注定不佳。

  颜烟吃掉大半,顶到八分饱,放下筷子,正要叫人收走。

  蓦然,衣角被人拉动,力道很小。

  颜烟侧头,发现是一小女孩,约摸八九岁,正抬头看他。

  身上衣着脏污,布料薄而旧,几处破洞,明显穿了很久,却还在穿。

  四目相对。

  颜烟静了片刻,先问:“怎么了?”

  小孩却似不会说话,只抬手指指他的面,咽了下口水。

  “你很饿?”颜烟问。

  小孩点头。

  要吃他吃过的面?

  但碗里只剩下残渣。

  颜烟想叫人来,再点一碗。

  “诶,小孩儿来了。”孟毅先抱回一桶冰块,倒进冰槽。

  “再一碗乌冬面。”颜烟说。

  “你要给她点?”

  “嗯。”

  “行吧。”

  新的一碗面端上,小孩爬上高凳,坐着狼吞虎咽,像饿了很久。

  一碗面吃完,汤也喝尽,小孩眼巴巴,似想再续。

  颜烟倒没再点面,点了份肉卷和炸西蓝花,惊异于小孩的食量。

  但转念一想,他幼时其实也吃这么多,只是年纪越大,吃得越少,像根逐渐枯灭的蜡烛,火苗渐弱。

  两份餐食吃尽。

  小孩爬下凳子,朝颜烟鞠一躬,从兜里拿出本子铅笔,递给颜烟。

  “要我写什么?”颜烟接下。

  小孩指指本上的印字。

  颜烟细看,名字和联系方式。

  颜烟提笔,没写联系方式,只写了个Yan在名字一栏,再递回。

  小孩看了,明显一愣,不解,但没再递回,朝他挥挥手,从后门跑出去。

  “小哥,你很谨慎嘛。”孟毅说。

  “还好。”

  “其实你不用怕,那小孩是对面居民楼的,她爸妈在外打工时没了,就一个痴呆爷爷,经常有上顿没下顿,过来要饭,我们都习惯了。”孟毅解释。

  无端,颜烟想到祝焉。

  祝焉离开时,也是这般大,他云端里存有与祝焉的合照,照片里他们长得很像,都像是祝友清......

  喧闹声入耳,第一波客人进门。

  颜烟收回思绪,“这里营业到几点?”

  “早上六点。”

  颜烟放下心。

  等夜店关门,他再回西岛,届时宇亿梦肯定已离开。

  如果宇亿梦在微信上问他......

  算了,颜烟想,只是文字或许也会露馅,他干脆装没看见,他逃都逃了,不回消息也算不上什么。

  “小哥,你喝酒吗?”

  “不用。”

  “等会儿有表演,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舞池那边看看。”

  “好。”

  颜烟知道,对方让他进来躲雨,不是做慈善,热情的目的是为生意,他既然不喝酒,该要去舞池那边“洒点钱”。

  兜里还剩几百。

  就当买个热闹和栖身处,毕竟住酒店,也得花这么多。

  客人渐多,孟毅忙着调酒,没空与他闲聊。

  颜烟坐着发愣,等到DJ热情地开场,起身往舞池里走。

  舞池里人不多,这里只是家小夜店,来的客人也不像二世祖,而是些独特的小年轻。

  开场第一首歌打完,表演者正式上台,手拿话筒,粉色长卷发,紧身纱裙,身材高挑,凹凸有致。

  一首爵士英文歌,开口却是男嗓。

  是变装皇后。

  怪不得刚才有人进门,问他是不是新来的皇后,而非舞者。

  周围无人蹦跳,只是随音乐轻晃,很惬意。

  颜烟难得感到闲适,听歌,观察周围,看到底什么时候才“洒钱”。

  终于,约摸十首歌后,中场休息。

  另一变装皇后上场,拿着帽子,绕行一圈,客人有的扫帽檐的二维码,有的投钱。

  来到颜烟面前时,他将钱尽数投入,表演者停住脚步,抬头,眼神惊异地看他。

  太多了?

  颜烟不明,还没来得及问,就被皇后抓住胳膊,往台上拉。

  “大家大声欢呼!这是我们今晚的国王......”

  话未说完,一股力拦腰阻断,将颜烟向后拉,从皇后手里抢回,跌回舞池中。

  熟悉的柑橘香。

  心跳漏掉半拍,耳边是段司宇的声音。

  “颜烟——!”咬牙切齿,火气似在顶峰,声音发闷。

  无数视线汇集。颜烟虽然心虚,但更怕别人认出,所以先回头,检查段司宇的口罩。

  还好,遮得严实。

  颜烟稍放下心,率先低头往外走,离开人群汇聚处。

  身后脚步声紧跟,颜烟嗓子发干,一路保持沉默,因为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时间已晚,凌晨将至,因为在城区,星稀月亮迷蒙。

  “你没有一句解释?”走出夜店,段司宇的火气不见少。

  颜烟抬眸,只能胡诌,“我以为证件丢了,所以回来找。”

  “你白天去的是医院,晚上找证件,却在夜店里找?”段司宇轻易戳穿。

  颜烟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回家找不到人,消息不回,电话不通,我当然会找人查监控,”段司宇仍咬牙切齿,“所以你证件已经找着了?”

  “后来找着了,在我衣服口袋里。”颜烟理直气壮,避重就轻。

  但他的表演太拙劣,逻辑也不通,段司宇虽沉默无言,但却是被气的,而非被说服。

  深呼吸几次,段司宇拽着颜烟,往路边停着的车走。

  车窗贴有隐私膜,等车门打开,颜烟才看见后座的宇亿梦和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