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来几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就感到一阵眩晕。
天旋地转,连江屿的身影都变成了重重叠影,他踉跄了一下,鞋子陷入沙地里,堪堪维持住身形。
江屿去帮何芸把水壶拿走,等了一会儿没下文,不耐烦地问:“你想什么?”
剧烈喘了几下,傅修时费劲让自己看起来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控制着声音里的颤抖,“没有……我先走了。”
“再见。”江屿没有再看他,也没有在意他说话时候的异常。
从帐篷到车的距离不算远,但这一步一步傅修时感觉自己走得很艰难。
他有些困惑地想,昨晚他没有吃药,怕自己第二天撞上江屿会被他发现什么,江屿太了解自己了。
但结果没有撞上。
江屿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就像现在。
何芸看了看傅修时的背影,又看了看在自己这儿忙里忙外的江屿,还是忍不住问:“你们认识吗?”
他俩这状态,应该也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
江屿没否认地嗯了声。
何芸立马来了劲儿,“是你朋友吗?那你昨天怎么……”
她是想说昨晚江屿怎么没让人和他睡一起的,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太合适,就没继续说。
不过江屿懂了,笑了声,“怎么,这药性这么好这么快就好了?”
何芸哎呀了声,“我就是八卦嘛,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什么高冷人设,都不敢和你说话。”
哪知道江屿今天会直接留下来照顾她。
“我高冷?”江屿不置可否地挑眉。
何芸点点头。
江屿笑了下,“那是我前男友,让他和我住一个帐篷不太合适。”
猝不及防就这么出柜了,在何芸震惊的目光中,江屿起身准备离开何芸的帐篷,人刚走到外面,就看见和傅修时一起的那个矮胖男人朝着他奔过来。
矮胖男人说得很急,说傅修时晕倒了,气喘吁吁向江屿求助:“能不能让他在你们这儿休息一会儿?我来照顾他就行。”
江屿怔了几秒。
意料之外。
但又想起来傅修时之前瘦了那么多,还非要来沙漠这种地方。
“自找苦吃。”和矮胖男人一起把傅修时搬进帐篷以后,江屿冷笑了声。
矮胖男人啊了声:“你说什么?我去弄点冷水,他好像发烧了。”
傅修时确实是发烧了,身上很烫,怪不得刚刚脸那么红。
估计是因为昨晚在车里呆了一晚上,昼夜温差太大导致的。
矮胖男人一走,帐篷里就剩下傅修时和江屿两个人,江屿也准备出去。
他没有照顾前男友的爱好。
刚站起来,手突然被滚烫的掌心握住。
不知道傅修时是真晕还是假晕,力道倒是很大。
江屿抽了下,没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啧了声,“傅修时。”
傅修时没有说话,但手上力道没减。
江屿感觉他的手心都是汗,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天气太热。
总之很不舒服。
“你又想说什么让我别丢下你这种恶心人的话吗。”江屿也不挣扎了。
他就是突然想起了以前他对着傅修时死缠烂打,傅修时去哪儿他都要跟着的时候,傅修时是不是也是和他现在一样的心情。
傅修时还是没有说话,好像是真的晕了。
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呼吸起伏的节奏很快,好像是呼吸有些困难,但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的,是在说话,但不是在和江屿说话。
他真的比以前瘦了很多。
以前的傅修时,多么意气纷发,不管在哪儿,只要他站在那儿,江屿第一个看见的肯定就是他,他是人群里最耀眼的那个,也是人人称羡的傅修时,是学霸,是傅老板,是江屿提起来都觉得骄傲的存在。
但现在,傅修时奄奄一息的。
他好像没有生气。
以前傅修时并不怎么生病,他身体好得很,经常熬夜都没事。
一瞬间,江屿感觉心脏抽痛了一下。
人确实是念旧的生物。
江屿忍不住自嘲。
这个时候,他还是会因为傅修时这种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状态而感到难过。
曾贺端着水进来,见江屿被傅修时抓着手,他啊了好几声没敢动,江屿:“我来吧。”
“他可能认错人了。”见他一脸疑惑,江屿主动解释。
曾贺松了口气,他就说呢,傅修时这个性格,突然抓着人手干什么……
“那谢谢,我再去给他拿药。”
曾贺又出去了,江屿神色淡下来,看了会儿傅修时抓着自己的手,这会儿才发现傅修时手背有好些淤青,像是针孔留下的痕迹。
他一手抓住傅修时的手腕,硬生生把傅修时的手从自己手上掰开,然后去给傅修时拧了毛巾,放到他额头上。
俯下身的时候,他才听清傅修时说的是什么。
“江屿,好黑。”
傅修时说。
一直在重复着说。
没来由的一句话。
“黑就开灯。”江屿看了眼外面毒辣的大太阳,转身去找何芸了。
傅修时做了个梦。
梦见他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他睡觉一直这样,如果回家没有什么必要的事情,他都不开灯。
反正开了灯也看不见想要看见的人。
他已经快习惯黑暗了。
但是这间房间里的灯突然被开了。
傅修时缓缓睁开眼,看见了江屿,江屿坐在他床边,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退烧了,你怎么又不好好照顾自己。”
傅修时张了张嘴想说他有照顾好自己,你不要担心,但他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看着。
江屿朝他歪了歪脑袋,“傅修时你不是醒了吗?怎么不说话?”
“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说话?”
傅修时想摇头。
但他动弹不了。
不是的。
他没有不想说话。
他已经在改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江屿突然笑了,很绝望的笑,“我现在也不喜欢你了,所以我们两清,你也别老给我添麻烦,你知道吧,碰上你就没什么好事。”
江屿转过身,慢慢地离开,走得很慢很慢,好像在给他机会,让他留住他。
但他动不了。
他拼命地想去抓江屿的手,但是没办法,抓不到。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想要说什么,但都是徒劳的。
明明就离江屿只有那么一点点距离,只要他再努力一点……
“哎呀!疼疼疼!”曾贺拼命叫喊。
傅修时突然抓住了他手腕,力道大得没把他痛死。
傅修时猛地睁开眼。
头顶是帐篷。
旁边除了曾贺没有其他人任何人。
“我们……在哪儿?”傅修时说话声音是哑的。
曾贺一边看自己被抓得瞬间红了的手腕一边回他:“黄哥他们这儿的帐篷,是最年轻的那个摄影师的。”
傅修时的心脏突然怦怦直跳,他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曾贺连忙去扶他。
“……他人呢?”傅修时说话有些抖。
期待。
但又不敢期待。
曾贺不知道他在问谁,可能是问好心人们吧,“他们走了,回去了,这个帐篷说送给我们了,你不知道你突然晕倒有多吓人,幸亏人家愿意收留我们愿意帮忙……”
外面天已经黑了,曾贺还在絮絮叨叨说傅修时昏迷了多久,但傅修时不知道有没有听。
傅修时就坐在那儿,好久才说:“对不起。”
曾贺挠了挠后脑勺,“什么?”
“耽误工作了。”傅修时很轻声地说。
第40章
从沙漠回家两天, 江屿就在家里躺了两天,第三天,宋胜打电话催他出门。
和宋胜约的地方是之前经常去的酒吧, 江屿挺久没来了, 还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