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他刚冲厉行发了火,厉行却从身后抱住他,不顾他的挣动附在他耳边说:“你就冲我来吧,别克制,越克制越难受。你这跟我当年比起来还差得远,你都不知道我那时候骂人骂得有多狠,你祖宗十八代我都问候过了。”
他边说边笑:“所以你现在骂我我也不生气。信祁,以后日子还长着,咱俩有的是时间互相伤害。”
戒药期间,案子的调查进展顺利,检察机关已向法院提起公诉,邹律师说跨年之前可能会开庭,让他们积极筹备。
十二月二十号这天,信祁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厉行本想去旁听,可信博仁以涉及商业机密为由申请了不公开审理,他想进也进不去。开庭这天他把信祁送到,就只能坐在车里等,一等便是一个上午。
因为没车太不方便,天气冷了也限制出行,一个月前他终于去买了辆自己的车。此刻他隔着车窗望着法院的方向,高大的建筑气势恢宏,庄严肃穆,门前鲜红的国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那桩绑架案由于证据不足,已被检察院驳回而免于起诉。关于封宗耀的事公安机关查不出任何线索,也未列在信博仁的案件里。厉行现在连为信祁做证的资格也没有,就只能这么眼巴巴地看着等着,在外面干着急。
屡次想点烟又屡次收起,想着信祁不喜欢烟味,还是不要让他一出来就闻到的好。可不抽烟就越发难熬,魏成他们要上班也没过来,他想找个人聊聊天都办不到。
一直等到临近中午,肚子都开始叫了,才终于见法院那边有人出来。他立刻下了车,三四阶一跨上了台阶,首先看到江法医,对方朝他打个招呼,说了句“我有事得赶紧走”便急匆匆离开。
他继续朝里张望,又见到了几个出庭的证人,信博仁的助理也在其中,他只看了厉行一眼便离开了。再接着是姜音,厉行冲她点点头,正想往里走,被她一把拉了回来。
“你姐重要还是他重要?”姜音低声问了一句。
“你重要你重要。”厉行答得无比敷衍,目光都没落到她身上,“信祁呢?”
姜音皱眉,轻哼一声,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厉行想拦她没拦住,转头看到邹律师在身后,又问:“信祁呢?”
“后面。”
所有人都在往外走,他却往里迎。终于接到了信祁,他连忙脱下大衣披在他身上:“你怎么才出来?害我还以为你被收监了。”
信祁没说话,只沉默地跟着他走出法院大楼,在台阶前忽然收住脚步。台阶下蹲着两只獬豸,他视线落在那里,便久久收不回来。
“信祁?”厉行觉出他表情不对,唤他他也不理,只好又问邹律师,“出什么事了?判决下来了吗?”
“没有,案子有些复杂,择日宣判。”她看一眼信祁,“闭庭后他就不太对劲,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厉行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舒服?”
信祁摇摇头,好像没听见他们之前的交谈,只抬头望着天,慢慢呼出一口白气。开庭前他事先吸入了药物,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症状也缓解了很多,即便在法庭上与信博仁对峙,也还没到要让他哮喘发作的程度。
“那咱们走吧?”
信祁还是没应,又这么在原地站了两分钟,信博仁被警察押了出来。
视线在某个瞬间对上了,这几个月来厉行还是第一次看到信博仁,与先前相比他仿佛已苍老了十岁。虽然对他毫无同情怜悯,可他毕竟是养育了信祁二十七年的人,亲情哪有那么容易一刀两断。
不,应该已经二十八年了,信祁前两天刚过了二十八岁的生日。
他往前挪了两步,信博仁却已被押上警车。微张的唇合上,他怔怔地立在原地,许久才回身对厉行道:“走吧,回家。”
40
等判决书的日子里厉行格外忐忑,正主却像没事人一样照常睡觉。说起来这货自从戒了药就变得格外嗜睡,如果没人叫他,他估计能不吃不喝地睡上三天三夜。
秦修霖也屡次打来电话询问,厉行看得出他倒是真担心信祁,虽然跟他不太对盘,也不好让他别打电话过来。
接到法院通知的那天信祁又在睡觉,被喊了好几遍才慢悠悠地爬起来,哈气连天地换衣服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