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悉这边还在抱怨老天爷的不公平，那边听到老板口气，不由开始散发思维。
他进当铺多日，自然听过老员工对齐先生的描述。
据当铺资历最深的赵管事介绍，齐先生为人既谦和又礼貌，虽性子比较冷，但从来不为难下属，也不差使店员替他办事。
可就是这般好的齐老板，有一个生意人都有的通病，那就是十分注重客流和收益。
林悉当时闻言笑笑：齐先生这么有钱有才有样貌，怎么会是那样肤浅的人？要是也该是他林悉啊。
现如今，他觉得有些不对：就论齐先生现下说的，这语调、这对话、这潜藏许久却又努力抑制的淡淡怒气，难不成老板在怪他们没能力，没揽到顾客？
可当铺又不是菜市场，总不能让他们在路上叫卖，吸引路过行人的注意吧。
更何况是这种天气。
他看外面天色阴沉，乌云密布，雷电轰鸣的，有些担心的往屋里靠了靠。
齐先生状似无意的瞟了他一眼，淡淡道：“……现在有了。”
有了？什么？
林悉有些疑惑，他看了看老板，发现齐先生轻轻扬头，似乎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微眯着眼，目光穿透雨帘，落在大雨深处的某地。
林悉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却也依葫芦画瓢的，伸头向外面看了看，果然瞧见有两个贵妇装扮的女子打着伞向当铺跑来。
她们边跑边笑，边笑边远远指着齐先生，脚步坚定、从容自信，丝毫没被暴雨打击。
林悉看看她们颧骨上颇带猥琐的笑容，又看看她们如雷达激光一般直勾勾的视线，总觉得似曾相识。
他下意识瞧了眼身边众人，眼神扫到高书兰时，才终于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齐先生出来了！原来是用美男计吸引行人注意，好拉生意啊！
林悉想着，目光顺势走到了齐先生身上，里面瞬间又夹杂了艳羡与欣赏：
谁说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的，瞧瞧自家老板，整张脸往外一放，满汉全席就来了！
他心中感叹，下意识摇头：也是，有资源不利用就是浪费，资源这么多再吝啬，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齐先生被下属盯了许久，总算是觉察到他勾勾的眼神，低下头扫了他一眼。
林悉一惊，急忙收回视线。
“林悉，”齐先生却像是不在意，悠悠转过身，缓缓开口道：“你们好好招待客人。”
几人接到老板命令立刻点头。
平日里，齐先生极少参与当铺的生意，只有偶尔遇到几个大单子，才会安排人到内厅等候。
林悉他们几个都是刚来到当铺，根本没去过内厅，全是负责外厅的交易，因此也算娴熟。
“……第三位客人，你领着她去内厅……”
齐先生向着内厅走，经过林悉身边时，缓缓开口道。
这声音太轻，弄得他一度以为是幻听。刚准备询问，齐先生便离开了。
第三位？哪有第三位？
林悉疑惑，伸出头又向着外面瞧了瞧，没看到其他人影。
难不成，齐先生看错了？
林悉猜想。
但下一刻！
贵妇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人，阴雨朦胧中，看的极为不真切。
林悉身子微微顿了下，莫名觉得奇怪。想着自己是不是玩游戏玩的太久，一时眼花了，立刻擦擦眼睛。
再睁眼时，那人还在。
怎么回事？
林悉皱眉。
明明刚刚路上什么都没有，那人怎么会突然出现？
那样的人怎么会突然来了这里？
林悉觉得不可思议，杵在门口没有拿伞迎上她，这边的两位贵妇已经跑上台阶。
高书兰戳戳林悉，没得到一点回应。
她看林悉不招呼客人，呆呆站着跟个石墩一样，小小的瞪了他，急忙和徐尔尔接过贵妇手里的伞，领着她们进屋。
第三个人却仍旧不慌不忙。
她孤身一人，在暴雨中未拿一件遮雨物，轻轻缓缓的、慢慢走过来。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像极了刚学步的孩童、婚礼上的新娘、葬礼前的悼念者。
这短短几分钟内，似乎要把自己的一生走完。
许久之后，她才终于缓缓走到林悉面前。
女子站在台阶下，满身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