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元京墨。”
元京墨注意力随着这一声全部转移,眼睛亮起来:“秦孝!”
秦孝手里提了两份盒饭和几个馒头,过来放在桌上顺手把元京墨前额的刘海往旁边拨了拨:“饿了没?”
“还行,早上吃饭了。”
“嗯,凑合吃点,下午领你出去,外边太热。”
“有饭有菜还凑合啊?要求也太高了,我觉得盒饭挺好的。”
秦孝眼里带了点笑:“洗手吃饭。”
说完才看见元京墨手里拿的木头盒子:“什么东西?”
元京墨一怔:“不是你做的吗?从你床上拿的。”
“是……是我做的,”上铺的男生站在旁边,听着秦孝和元京墨一句接一句地说话,到这会儿才找到机会解释,“孝哥帮了我很多,我没什么能送出手的,就自己刻了个玩意儿……”
手上劲儿一松,盖子合上,音乐声戛然而止。
元京墨眨了下眼睛,把东西放到桌面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做的。”
“没关系没关系,”男生连连摆手,接着转向秦孝,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就是个小玩意儿,不值钱,孝哥你别嫌弃就行。”
秦孝说:“我用不着这个。”
“不是,这就是个玩儿的,本身也没什么用处,没什么用着用不着的,我感觉有时候心烦听见音乐会好点。孝哥,你随便找个地方一塞就是,说不定哪天会想拨弄着玩玩。”
元京墨本身情绪就有落差,这会儿越听越堵,偏偏人家又只是单纯道谢送个东西。
他头一次面对这种场景,不知道怎么处理才能既让自己舒服又不落秦孝的面子还不冒犯别人,只想赶紧走。
“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先回学校了。”
秦孝按住他书包:“干什么?先吃饭。”
“我不饿,不想吃,”元京墨顿了顿,伸手去拿桌上昨天下午和秦孝一块儿买的酸奶大麻花,袋子里还剩了两根半,“我拿着路上吃——”
秦孝截住他,把塑料袋从他手里拿走放回桌上:“那是明洋吃了的。”
元京墨又仔细看了一眼塑料袋,上面印的明明就是他学校附近的店名!
这下是真不饿了。
元京墨拎着书包就走,秦孝喊他不停,要牵手甩开,挡住路绕走,被拽住书包连书包也扔。只顾闷头哼哧哼哧迈步子,被拦腰扛起来还奋力踹了几脚。
“元京墨!”
“你凶什么凶!!”
秦孝任他挣,箍着腿根捡着没人的路一直走到工地后边一棵树底才把人放下,没顾上砸在脚面的书包,先伸手把元京墨胳膊攥住了,免得扭头又跑。
“你——”秦孝刚要说话就对上了元京墨起红的眼圈,一时定出,再开口拧紧的眉头就松了,语气也缓下来:“怎么了?不高兴。”
元京墨气鼓鼓别过脸:“我高兴死了。”
“哪儿不高兴你跟我说,那个木头盒子我不要,还是你喜欢?你喜欢我给你弄一个。”
“什么稀罕东西了,谁爱要谁要。”
秦孝忍不住皱眉:“元京墨。”
“元京墨元京墨,喊人家喊得多亲近跟我就连名带姓的元京墨!送你的麻花当你的孝哥去,在这元什么京墨!”
秦孝被元京墨喊得愣了愣,脸上甚至显出来几秒空白。
大夏天正晌午的日头毒得厉害,树荫底下也被烤得闷热,秦孝习惯了太阳底下干活还好,元京墨这一会儿工夫脸和脖子已经红了,刘海湿塌塌贴在前额,胸口起起伏伏的,短袖也被汗浸湿了几块地方。
秦孝压着脾气长长呼了口气,攥着人胳膊的手没松,空出只手来给他拽了拽短袖,把头发捋上去,免得贴着难受,又把书包捡起来挂在肩上。
“到底哪儿不高兴,你直接跟我说。”
元京墨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又有点气不起来了。
态度不自觉软和了,但还是别扭。
“他亲手给你做礼物,悄悄放你床上想给你个惊喜。”
秦孝不知道什么惊喜不惊喜,他只有惊没有喜。
“我没要,”秦孝顿了顿,补充,“他刚来的时候有人欺生,我碰见了让他去干其他活,就一句话的事,没别的。”
其实元京墨也没觉得有别的。
可就是不得劲。
元京墨鼓鼓嘴,语气又软下去两度:“他管你叫孝哥。”
“我跟他说,叫名。”
“那你管他叫什么?”
秦孝深切感觉到思维跟不上元京墨跳跃的跨度,不知道这些之间有什么关联,只能有一答一:“明洋。”
元京墨扬着下巴控诉罪证:“你看!”
“我看什么?”
元京墨更气:“你管我都连名带姓叫元京墨,才和他认识多长时间就叫得这么亲近了!”
秦孝:“什么亲近,大伙儿都这么喊他。”
“那也不行,别人是别人你是你,凭什么你叫我都连名带姓的,叫他就只叫名儿,就是不行!”
“行,我一会儿问他。”
元京墨眼都瞪圆了:“你还得问他?”
“那我问别人。”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元京墨:“问什么?”
秦孝:“问问他姓什么。”
“……”
丁点不夸张,元京墨觉得自己的大脑空白运转了足有十几秒。
情绪起起落落又落落起起了半晌,最后直接无语到平静。
什么想法都没了。
睡在上铺不知道几天了连人家姓什么都没注意,一坛醋拱到嘴边元京墨硬是不知道得怎么喝下去。
哽了好一会儿,元京墨做出心得总结:“你是真厉害。”
感慨完,上头的闷堵也散了个干净,刚才顾不得的热和饿全涌上来。
肚子空空,热得难受,秦孝攥他胳膊的这一会儿,掌心相接的皮肤已经被汗浸透了。
秦孝火力旺,冬天都浑身热乎乎的不怕冷,夏天更是跟块炭似的。
“热死了,”元京墨觉得不舒服往外抽胳膊,“都是汗。”
秦孝略略松开点,往上换了个位置又攥住。
“哎呀我不走。”元京墨秉持“委屈自己是笨蛋”的原则,果断把刚才学校有事的借口抛在脑后。
秦孝像是在评估这话的可信度:“真的?”
“比孝哥还真。”
木头都能听出来这话不舒坦。
秦孝有点无奈:“元京墨。”
“又元京墨……”
元京墨嘀咕声音小,秦孝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走啦回去吃饭,好饿。”
元京墨后悔赌气跑出来了,夏天正午就不是能在外边待的时候,太阳照得眼都发花。
终于回到宿舍才长长松了口气,太热了,热到哪怕觉得饿也没丁点儿吃饭的念头,只想对着风扇灌一大杯凉茶。
这会儿大部分人从伙房吃完饭回来了,拉呱的打牌的各种声音穿插起来,不算大的屋子显得拥挤很多。
“先歇会儿,”秦孝把元京墨领到自己床边,从水壶里倒了点水给他,“我出去一趟,很快回。”
“你干什么去啊?”
一句话的工夫人已经快到门口,元京墨撇撇嘴,腿长了不起。
木头削出来的八音盒在桌子一角放着,桌子是共用的,别人愿意放那儿谁也不能说什么。
秦孝说了不要就不会要,元京墨收回视线努力把它忽略掉。
亏他还以为秦孝学会玩浪漫了。
元京墨嘴角撇得更厉害。
浪漫?这个词能放在秦孝身上才怪。
秦孝果然回来很快,呼吸不太稳,手里拎了个塑料袋:“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