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而要强,越是和人竞争,就越要成为最好那个。
十八岁的时候,秦忆穹作为男团C位被公司推出,却在出道夜被六个队友中的五个公开发文反对,声称秦忆穹队内霸凌。
事发突然,没有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他们信誓旦旦,仿佛手里有充足的证据。
看客很快把矛头对准秦忆穹,一向不温不火的男团竟然挂在热搜第一整整三天,一时间指责谩骂铺天盖地地压过来,几乎要摧毁他。
秦忆穹找公司要日常练习的录像来自证时,公司没有立刻为他澄清,而是开出条件说“那你再签七年”。
单枪匹马,四面楚歌,他没有选择,小时候没有现在也没有。沉默地在合同上按手印时,精神恍惚,感觉不到任何波动,好像灵魂和整个世界分离出去。
公司放出了录像证明秦忆穹没有队内霸凌,反而是最照顾人最努力的一个;秦忆穹默默流泪的照片也和小时候的照片一起被放了出来,证明他的无辜和温柔。
剧情反转,观众们纷纷为他鸣不平,剪辑他的视频为他正名,称他是“忍辱负重白月光”。
他没有成团,单人出道了。
出道后才知道,这本就是为他精心设计的高调出道剧本,他实力强,公司用弃五保一、不断反转的剧情吸引了大量目光,推他上风口浪尖也为他积攒了前所未有的流量,让他以忍辱负重白月光、小白花的人设爆红,且一路长红至今。
·
红起来之后妈妈总算与他的联系多起来,但不是要钱就是铺垫要钱。
继父赌博,弟弟出国留学,像一个无底洞要把他往下拽。他人气高,接了很多代言,勉强能够负担。
十九岁时秦忆穹从公司请假回家住了一段时间。那是秦忆穹为数不多回到家里的时光,然而也在弟弟从国外后戛然而止。
秦忆穹与这个弟弟几乎完全陌生,他心理已经出了问题,逃避似的,连着好几天都没一起吃饭,害怕看见弟弟。
这天妈妈亲自做了一桌丰盛的菜,他才不得不与弟弟一起吃饭。
妈妈从来都那么严厉,留给他的全是指责、争吵、索要,从没对他像对弟弟这么好过,只是因为他成了明星,赚钱了,才略微改变了态度。
秦忆穹心里一直很难受,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低头看着自己的筷子,不怎么吃菜。
“怎么不吃?”妈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伸出筷子夹了一大筷菜。
弟弟不在的日子里,妈妈偶尔也给他夹菜,记挂他的吃喝,态度缓和讨好他。
很敷衍却很有用,让他偷偷开心了很久。
“不用了妈妈。”秦忆穹闷闷道。
只来得及说前两个字,就看见妈妈把菜夹到了弟弟碗里。
他把后面的话艰难地咽了回去,喉咙发涩。
妈妈又夹了许多菜到弟弟碗里说:“你刚回来,还不多吃,这么瘦要和你哥哥一起跳舞赚钱去吗。”
弟弟和妈妈都像没听见他自作多情的话似的,没什么反应。秦忆穹无话,低着头,饭很难咽,味同嚼蜡。
“我去……倒点水。”他找了个借口,终于能站起身短暂地离开了。
他离席了,才听见方才一直沉默的饭桌有了谈话声,弟弟和妈妈开始交谈,偶尔有浅笑。
·
这些记忆中的细节,像钝刀子一样割磨秦忆穹的心,不是剧痛,但足以折磨得他精疲力尽。
情绪越是压抑,就反扑得越厉害。
确诊双相的时候,他才二十岁,没有告诉任何人——当然后来还是被经纪人发现了,告诉了妈妈,并常常因此而挨骂。
拿到报告时他狠狠掐了自己:别装了!你其实根本没病对吧!装什么呢,把医生都骗过去了,真脆弱,不就是想用这个逃避吗!
每天不就是唱唱歌跳跳舞,有什么好矫情的!
他责备自己,最后还是情绪失控偷偷哭了一场。
刚结束小时候的签约,就要开启出道时的签约了。
聚光灯下无处躲藏,退场之后也无处可去。
他所有的勇气都用来与自己对抗,告诉自己不要停留、不要退缩、不要放弃。示弱和苦肉计只对在乎的人管用,不幸的是,他没有这样的人。
·
脑子里很乱,身上很热,眼眶酸酸的,好像发烧了。
秦忆穹床头常备体温计,量了一下确实发烧了。
江既疏的验证消息他还没通过。
这个人让他短暂地忘却了痛苦,又干脆利落地挥手说“再见”,像是得到之后一点也不留恋。
秦忆穹通过了他。
鬼使神差地,他在输入栏打下了“我病了”三个字。
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时立刻删掉了,可是却迟迟没有关掉对话框。
他犹豫不决地又打了一次“我病了”,不知想到了什么,改成“我生病了”。删掉,改成“我发烧了”。
·
说不出口。
他酝酿了半天都发不出去,按不下发送键,心里很乱很乱。
这算什么,私联粉丝吗?从来都没因为生病求助过谁,竟然想到要发给他?
这么晚了,如果发出去没有回应呢?像发给秦好一样,从来得不到关心,只有责备。
秦忆穹想了想,改成“睡了吗?”
可是这样看起来像睡不着要约炮的,太主动也太难以开口了。
他在聊天框里删删改改,最终什么也没发。
叹了口气,眼眶很酸,全身都不舒服。
正要退出去,看到两条新消息。
江既疏:宝宝睡不着吗
江既疏:我在呢
--------------------
对方正在输入中……(三十分钟过去了😇)
第30章 发烧02
江既疏:一个人在家?
秦忆穹:嗯
对话中止在这里,江既疏没有继续回消息。秦忆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下一句话,忍着不适自己下床倒水。
他不想吃退烧药,长期服用多种药物,还要额外吃保护肾脏的药,身体负荷很大。所以平时生一些小病,如果不是演出之类的紧急情况,他都不吃药,等难受的周期过去就好了。
秦忆穹倒的是温水,喝在嘴里感觉是凉水,身上烧得很热。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心神不宁什么?
快点上床睡觉,快点闭上眼睛,快点躲进梦乡。
为什么要思考,为什么要感受?
……
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
秦忆穹的思维被打断,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接通了。
他没有说话,静静等待对方先开口。
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点小得意。
“秦忆穹,下楼,我在庄梦虚境大门口。”
·
微信提示被秦忆穹通过的时候江既疏正在洗澡,听到提示音手上水没擦干就急着点开聊天框。
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等得身上都干了,秦忆穹还在输入中。
这么晚了,他还没睡,应该是失眠了。
江既疏不着急,继续洗澡,擦干了吹干了,秦忆穹还没说出要说的话。
他干脆先发制人,问他是不是失眠了,在不在家。
秦忆穹说在家,江既疏拿了车钥匙就出门,一路开到庄梦虚境门口,停在老位置给秦忆穹打电话。
不知道秦忆穹为什么穿个衣服穿这么久,但只要他没拒绝,即使没答应,他也会等他。
等了很久很久,才看到一个戴帽子口罩的黑衣男人缓缓走了出来。
秦忆穹站在他车前,好似回到了几个月前,一样的凌晨,一样的停车位置,一样的沉默对视。
江既疏照旧关了双闪,却开了车锁。
“上来啊宝宝。”
“有人在蹲拍。”秦忆穹的声音闷闷地从口罩里传出来:“你的左后方。”
江既疏在后视镜搜索可疑人员,他对镜头和视线不如秦忆穹敏锐,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哪儿呢?你先上来吧,反正要拍的话已经被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