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的桑榆,提前感受到离别的忧伤。
当然,程宸永远是令人难忘的那一个——他的留言栏只一句话:长得不好看不是你的错,只是上帝不小心发了火,你要勇敢地活下去。气得桑榆直接揉烂了扔到垃圾桶。
桑榆举家搬到了省城,被桑家爸爸托人找关系弄进当地最好的中学念初三。
转学生融进新的班级是一件很难的事,同学都很有礼貌,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开学时,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指挥同学们换座位,教室里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很是热闹。教室角落的桑榆望着窗外沉沉的夕阳,眼前蒙上一层水雾,低下头,膝盖上一滴、两滴、三滴湿痕。
桑榆开始疯狂地想念她的小伙伴们。她躺在卧室阳台的地上,望着天空中划过的飞机,一架又一架。同尔浑浊的天空几乎鲜有飞机,夜晚的空气常常弥漫硫磺的味道,夏天的暴雨和南京一样,一阵一阵的。同尔中学的树林郁郁苍苍,那是桑榆参加入学考试的第一天。
后来,她得知程宸也搬家到省城,在另一所重点中学念书。桑榆逛商场的时候买了一只左脚残疾的玩具熊,它被迫隔三差五地听桑榆絮絮叨叨。只是偶尔,桑榆会想起一同转学到这座城市的程宸,是不是也会孤单呢。
然后,中考开始了。
桑榆在看考场的时候,意外遇到程宸。学校老旧斑驳的高高围墙上,稀稀落落的爬山虎显得分外寂寥。桑榆在香樟树下等待去洗手间的母亲,无聊地低头看蚂蚁搬家。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笑眯眯看着她的程宸。
一年未见,他长高了许多,从前还同桑榆一般高,现在已经比她高了一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抽条的时候,因而瘦得像竹竿一般,宽大T恤被六月的风吹得鼓起来,晃荡间隐约能看见嶙峋的锁骨。
“嗨,桑榆,好久不见。”
桑榆莫名有些慌张,按捺下嘭嘭嘭的心跳,强装镇定:“好久不见。”
半晌,皆无人说话,只得夏虫争相赛高音,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从前是断不会这样的,便是程宸不善言辞,桑榆一个人也能将单口相声说上个把小时,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连水都不用喝。
桑榆拽了拽碎花裙有些起皱的蕾丝边,道:“你也在这里考?”
程宸点点头:“在19考场。你呢?”
“32考场。你复习得怎么样?”
“还行吧。你怎么没长个儿啊,才到我肩膀哈哈。”
桑榆一脚踹过去:“才几分钟就原形毕露,同学录上你给我写的什么玩意儿。”
程宸倒是躲得挺快,笑道:“小时候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这事就翻页呗。”末了,他从背包里翻出纸笔,道:“你□□号多少,回头加你。”
桑榆小学注册过一个□□号,但年代久远,早就忘了密码,便摇头道:“我没□□号的。”程宸刷刷刷在本子上写下一串数字,撕下来递给她:“这是我的□□,回头你注册个号,记得加我。”
桑榆乖乖点头:“知道了。”
程宸笑道:“我得去找我爸了,说好在考场等他的,这会儿他得急了。”
桑榆手里攥着那张小纸片,心里空荡荡的,却还是笑道:“嗯,那考试加油。”
“你也是,别太紧张,你一紧张就容易犯傻。”
桑榆朝他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转身就走,完全忘掉跟妈妈约好在这儿碰面,只觉得脸上有点发烧,耳根已是通红。
她越走越快,几乎是要落荒而逃。
决计是不能叫程宸望见自己这副样子,他肯定得意死了。
中考两天,一眨眼功夫就过去了。桑榆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打开电脑注册了一个新□□号,刚准备加程宸,想到女孩子要矜持,不能显得自己太急切,便缓了二十来天,等成绩出来了,自觉考得不错,便佯装不经意申请加他好友,想跟程宸炫耀一番。
对方很快通过验证。桑榆问:“请问你是程宸吗。”
对方回:“不是,我是他表弟。”
桑榆有些纳闷,道:“那你能把程宸的号给我吗,我是他同学。”
那人爽快发了一串数字,桑榆加了。一看对方头像是亮的,劈头就问:“你干嘛把你表弟的号给我啊。”
程宸回:“不好意思啊,我老把我跟我弟的号弄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