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眼_作者:卿淅(70)

2025-02-18 评论

  他又试着捻去创口上的药粉,手抖得厉害,一个无心的错力,抓破了痂皮,鲜血温热地流了一手。

  痛感急速爬升,汗如雨下。过了好一阵黎风闲才发现,这种血液外渗的鲜活感居然可以唤醒那些麻痹到震颤的神经。

  混乱的大脑逐步恢复镇定,心跳忽轻忽重地敲在耳鼓上,仿佛是某种信号,提醒他有什么东西一直潜|伏在心脏暗处,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可此时的他无法确定这一点。

  ·

  两周后。

  黎风闲被老胡一行人从浴缸里抱出来,离水后意识尚未完全回笼。

  半边脸贴在湿冷的地砖上,眼前有无数双鞋在走动,耳里全是自己的呼吸声。

  黎音被四五个人按在马桶上,妆容晕成一团团污块,嘴角咬破了皮。

  她发出癫狂的笑声,脚掌不断跺地,踩得水花乱溅:“风闲,看他们多关心你呀……”

  大笑过后,黎音又佝偻着背,不让别人看她的脸,视点落在脚背上,像是在说梦话:“你为什么不听话呢?总是在气我,这样可不行呀,你得听话,你要乖一点……为什么不听话呢?”

  “你为什么不听话?”她四肢不受控制地抽动,嗓音一声比一声尖,“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

  直到嘴里被塞上毛巾,震耳欲聋的嘶吼声才得以静下来。

  黎风闲偏过头,黄昏特有的温暖透射进来,拂过眼梢,他狠狠压住胃部,死咬牙关,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老胡拿了条毯子裹住他。姚知渝想去帮忙,腿脚却使不上劲,晕晕忽忽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在抖。

  姚瑶忙拉起他,一手转过他脑袋,不让他往黎音那边看:“我让刘叔叔接你回家。”

  “我不,风闲他——”

  “闭嘴。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姚知渝擦了擦眼泪,脑袋伏在姚瑶肩上,抽抽噎噎地摇头:“姐,我们报警吧,黎音她就是个神经病!她真的有病!风闲都烧到四十度了她还……”他抓住姚瑶手臂晃了晃,近乎恳求,“姐,你也不要留在闲庭了好不好……”

  墙上的秒针如常跳动,扩|张成一张焦虑的网,沉重地压在他背上。

  那重量似乎透过他一同落到姚瑶身上。

  她把手搭在姚知渝后背,声音缓缓沉落,低得像一声叹息:“我不会走的。”

  “好了别哭了。”姚瑶站直身,扒拉了一下他头毛,声音轻松,分出点心思逗他开心,“能走吗?要不要姐姐抱你下楼?”

  “不要!”姚知渝撇过头,“我不回去!”

  “不回我就打电话告诉爷爷,说你今天偷偷跑来闲庭,没有去上画班。”

  “……”姚知渝动了动嘴唇,不再说话。

  浴室门口围了一大堆人,老胡催着他们走,又推了推姚瑶和姚知渝:“你俩快回去,别这儿添乱。”

  就在这时,姚知渝头也不抬越过他:“老胡,我有话和黎风闲说!”

  “你——”

  “知渝——”

  姚知渝豹子似的蹿了出去,姚瑶和老胡都没拉住他。

  跑到黎风闲面前,姚知渝眼眶酸热,几乎是语无伦次:“上次我不该那么说你,我……你……”

  “你别死了!”

  黎风闲还在发烧,又被黎音骗着吃下好几颗安眠药,半只脚踩进昏迷边缘,听不清姚知渝在说什么。

  边上的黎音还在苦苦挣扎,下肢不受控地踢动,幅度大得能带起一阵风。她呜呜叫着,目眦尽裂,猛一转头瞪向姚知渝,眼神像要吃人。

  姚知渝吓一大跳,脚底打滑,姚瑶眼疾手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捞住他,提溜着他出门:“我看你是皮痒了,快给我回家!”

  黎风闲闭上眼,困意当头浇下。

  再醒来时,老胡正按着他右手,将那小块攫在掌心的床单解放出来。黎风闲配合松开手,喉咙如同被刀割过,发出微末的气声:“钥匙……”

  “帮你收起来了。”老胡把被单往上拉了拉,“别担心,好好睡吧。”

  “……不要让其他人进地下室。”

  老胡百感交杂,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能将心底话说出来,闲庭还有要务等着他去处理,在医院陪了黎风闲小半会,看他又睡过去才轻手轻脚离开。

  晚上轮到姚瑶和姚知渝来接班,后者抱着两本作业和一碗汤泡饭,一进门就拿病房当自己家,又是挪桌子又是搬椅子,完事还一屁股坐到病床上。

  “这是我妈做的,快吃吧,不然糊成团了。”姚知渝拆开一次性筷子递给黎风闲,往书包里抽出笔盒和手机——

  他左手拿着手机下飞行棋,右手写作文,嘴巴也没闲着,口角生风讲了一大堆学校里的八卦,从二楼洗手间爆水管到数学老师气得破音,能说的全说了个遍。

  姚瑶啃着苹果监督黎风闲吃饭,姐弟俩识时务地抹杀掉所有与黎音相关的话题,也没提起那间地下室,犹如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换了个场所聊天做功课。

  此后的十多年,黎风闲再也没有和谁主动聊起黎音。

  这间地下室仍保留着当年破破烂烂的模样,没有人踏足、没有人问及,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这种生活。

  因此在梯间看到叶筝的一瞬,那四处漂浮的尘粒好像有了黏性,将脏污的过去林林密密地串在一起,警示他这里不是叶筝应该来的地方。

  黎风闲相信叶筝不是存心走进地下室的,门一贯锁着,钥匙在他手里,如果没被外力破开,那只能怪这万分之一不到的巧合。

  于是下来前,他特意检查了一下门的锁舌,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卡住了挡板,弹簧迟迟不能回弹,门板轻力一碰就能推开,别说猫,风大点都能吹动。

  叶筝住进闲庭这段时间,几乎从不查探他的隐私,仅有一次也是在问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没有刨根究底、过分逾越,连说话交谈都保持规矩的距离,尽了一个“客人”应有的义务和责任,给予入情入理的关心以及远近得当的谦慎。

  所以从进门那刻起,黎风闲就有十足的把握叶筝不会主动问起这里的事。

  那多此一举的提问更像是为了某种私欲而存在。

  尽管这看起来非常矛盾——

  他一边抗拒回忆往事,一边拿往事当筹码,去验证一件心知肚明的事。

  既然能快速且坚定地下结论,又何必做多余的试探?

  想到这里,黎风闲心上流过陌生的情绪。

  这有点超出他的预期。

  将三个相框依次放回抽屉,刚合上,他就接到薛淼打来的电话。

  地下室信号不好,语音像被电过一样,断断续续听不真切,薛淼一连喂了好几声,等黎风闲上楼后她才说出第一句完整的话。

  ·

  叶筝坐在沙发上边吃水果边看剧本,脸鼓鼓的,小猫抱着他手臂,扯长脖子去嗅那颗苹果。

  快舔上苹果皮时,叶筝转了转手腕,将整个苹果拢进掌里:“给我老实点。”

  扑了个空,小猫悻悻收回舌头,向后退两步。

  叶筝以为它终于消停了,准备继续啃苹果,可下一秒——

  小猫呼啦跳到对面的茶几上,瞳孔急骤张大,发出粗涩的“哈”声。

  “凶什么凶?”叶筝翻过一页剧本,指关节往腿上一敲,“睡你的觉去。”

  黎风闲移步到沙发后,静心听薛淼讲话,良久才答了句:“好,我马上过来。”

  阿姨解下围裙从厨房出来,见黎风闲回来了,便问:“风闲,今晚在家吃饭吗?”

  “不用了。”黎风闲收回目光,“闲庭有事。”

  “那好。叶筝呢?晚上想吃什么?”

  叶筝有点愣神,总感觉脊骨被一股热流烫过,烟烟熅熅,中枢神经都烧短路了。

  他半低着头,双眼锁在剧本的第一行,糊里糊涂地将阿姨的话接了上去,顺着剧本念:“今晚我来做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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