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像是拄着拐杖那般拄着一把长长的军刀,身形笔直,眼神沉甸甸的看着赵子龙,“蒋督统的身体恢复的真是时候,本少佐还以为他,就连张先生都派人来探望,没想到啊。”
赵子龙一丝不苟的回复道,“昨天完成了第三次洗胃手术,夜里醒过来了。”
山田阴测测的扯了下唇角,“那就好,本少佐等着他痊愈,对弈一局。”
赵子龙颔首,随后看向停云,“温少夫人也在这里?温老板药铺违规经营的事情,今天实业局实地调查,希望温少夫人能到场配合,到处都在找您。”
停云垂了一下眼皮,顺水推舟般很快的向山田抱歉的笑道:“我丈夫被牵连进了一桩案子入了狱,今日要配合实业局调查,舒云谢过少佐美意,叨扰少佐了。”
山田还欲说什么,碍于赵子龙在场,便只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把军刀上,目送停云离开。
赵子龙在停云离开后,方再次颔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停云越走越快,几乎到了健步如飞的地步,出了关东军部大门口,她方才站定缓缓大出了几口粗气,今天真是鬼门关走了一圈,还好拿到了山田一件信物,还是一把军刀,如果这把刀是大佐赐给山田少佐的,那么这把刀就可以成为她抵御百合、中野和秦贵儿之流的护身符。
当然狡诈如山田,不可能白白让她得了便宜,她今日踏入关东军部意味着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座城市,谁都可以招惹,唯独不能招惹山田,那是亡命之徒,是带着毁灭性质的侵略者,第一次她可以全身而退,第二次她一定会被生吞入腹无葬身之地,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
她一定要在第二次来临之前,解决小兰的困境,再想对策,停云抱紧了般若军刀,心神不宁的弯腰上了一辆黄包车。
谁知赵子龙快步跑了出来,拦在了车前,“少夫人,督统要见你。”
停云抿唇看着他。
赵子龙面色坚毅,不再多说,只对车夫说了句,“去军区医院。”
停云沉默的绷着脸,想来她踏入关东军部的时候,蒋寒洲就接到了消息,这两个水火不容的人,不知道一会儿去了,蒋寒洲会怎样刻薄的羞辱她。
她并未做任何抵抗,沉默的跟着赵子龙来到军区医院,走到门口的时候,她问了句,“蒋少夫人呢?”
赵子龙低头道:“末将不知。”
停云问道:“你刚刚跟山田说蒋寒洲的病情有所好转,是不是意味着,他快康复出院了?”
赵子龙答:“末将不知。”
停云笑笑的看着他,“又要替蒋寒洲军中异己,又要当蒋寒洲的眼线,两边跑,很辛苦吧。”
赵子龙不解的看着她,“必钢和爱国负责军中事宜,我只是个跑腿的。”
停云不接他的话,笑笑的说:“我这个人有仇必报,有恩必还,你那日对我和锦懿的算计,我都记住了。”
说完,不等赵子龙反应,她绷着脸推门而入。
果然袁玉然不在。
房间内做了些微的调整,门口处多了一张陪护的床,似乎为了解除他的无聊闷烦,靠近阳台的那面墙上安装了一块黑红色圆形射击盘(又称镖盘),病床一侧的柜子上的黑色盒子里插着许多五颜六色的飞镖,看起来长度不超过30厘米,镖身精细,镖尖锐利,连接于镖杆的镖翼呈四叶状。
此刻蒋寒洲挺拔的身躯背对她逆光而立,修长的指间一枚黑色的飞镖,随意却又精准出去,正中靶心。
他再次从盒子里拿过一个红色的飞镖,掷出,依然是靶心。
这对旁人来说,艰难而又充满竞技趣味的游戏,到了他这里,透着一股子无聊和消磨时间的散漫感。
赵子龙关上门,守在外面。
停云站在门口,瞅着蒋寒洲的背影默不作声。
她知道,蒋寒洲大抵是真的动怒了,他动怒的前兆,总是平静的让人心慌,仿若暴风雨的前夕,风平浪静的死寂,可真正刮起风来,便能轻而易举的滔天巨浪的海啸,铺天盖地,遮蔽日月。
她前两日刚刚吃过亏,于是蒋寒洲不言语,她便也静默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盒子里的飞镖都投掷完了,蒋寒洲指尖玩转一枚飞镖,低眉状若无意的问道:“去找山田了?”
半晌没有听见她的回应,仿佛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蒋寒洲回头看去,便见她站在门口,一身紧身彩旗装,步摇玲珑,一脸无所谓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