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沛流离,乞讨过,露宿过,被人贩子倒手卖去过妓院,却因妓院只要女人不要男倌,他便又被抛弃,辗转反侧被福利院收留,被一家又一家领养,又被一家又一家倒手打发走,记忆里,他是那么乖巧懂事,他会做家务,会小心翼翼的讨那些人的欢心。
可是那时候他的模样还没有长开,眉眼像极了母亲,又透着阴柔的美丽,那些人家领养了他,却又莫名的害怕他,女主人总是忌惮他那张脸,男主人总是会多瞅他两眼,最终不过是被女主人赶走,倒手又倒手。
这张脸,他有无数次的冲动想要毁掉的脸,憎恨母亲生了那样一张脸,给了他同样的脸,这张脸夺走了他的一切,夺走了他的人生,爱他的人,他爱的人,让他丧失了爱的能力。
后来他辗转反侧被好心人送去了热河那边的一家福利院,遇到了宿命中的那两个人。
温茂和唐婉如。
那时候,唐婉如一直未有生育,两人便计划领养一个孩子,是上天特意的安排吧,让他出现在了她们的眼前,他自是那些孩子中长得最漂亮的,那时候,他特意笑的最好看,言辞最得体,讨好似得赞美唐婉如,唐婉如泛滥的虚荣心让她一眼相中了这个看起来有点眼熟却精致的像洋娃娃般美丽的孩子,顺手便领养了他,像是随便在集市上买了一只阿猫阿狗般的宠物,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安稳的家。
但是他绝不会忘记,是这个女人讨好似得将朱瑞安引入了他们的家,也是在这之后,一切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老天到底是眷顾他的,让他被仇人领养,跟随着他们从热河辗转定居在了锦县,遇到了宿命中的另一个人,那名矜贵的少年——蒋寒洲,他依然矜贵傲慢,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的眼里有星辰,唇角有夏花,他的身后都是众星捧月的闪耀星光,那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深深的烁伤了他。
他们都活的风光无限,意得志满,阖家欢乐,平步青云。
于是他作为人的感知渐渐复苏了过来,那名为仇恨的情绪如细密的藤蔓攀爬蔓延全身,他在温家扎了根,不惜一切带价成为对温茂有用的人,哪怕唐婉如后来生了温碧莲,想要赶走他的时候,因了他聪明的头脑和乖巧的性格而被温茂留了下来,他的根扎的很深很深,任何人都撼动不了。
他的模样随着年纪的增长男性特征越来越明显,轮廓越来越分明,人生也越来越稳定。
他花了那么久那么久的时间学习新的东西,适应新环境,练习喜怒哀乐的表情,像是一棵被狂风暴雨摧折了腰身的奄奄一息的树苗,内里腐朽生病却又顽强的从夹缝中生长,不断的从周围汲取养分,哪怕把周围的树木养分吸食殆尽,也要不断的衍生壮大,努力生长成为一棵强劲茁壮的参天大树,努力像是一棵健康树木那般融入了生机勃勃的森林中去,渐渐的,他的枝叶漫天铺洒,苍翠的叶子遮天蔽日,他深扎的根开始蔓延向锦县以外的地方。
哪怕树心被虫蚁噬透了,溃烂了,病透了,可是他的根系依然顽强硕大,越是觉得自己肮脏透了,他便愈发将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优雅奢华,一点瑕疵都不能有。
他的强迫症,重度洁癖,控制欲让他的外表光鲜完美的无可挑剔,精致考究的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中世纪的王子,奢华体面气质出众,于千万人中独有一份的神韵。
除了不能吃肉,见不得男女欢爱的场面,甚至很长一段时间碰不得女人之外,他跟正常人无异,甚至比正常人活的更健康更正常,让笑容镶嵌在了脸上,让一切不适的情绪溃烂在心里。
他用了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让根系蔓延向省会城市,一点点找到了当年以朱瑞安为首的那些人,然而那些畜生,如今却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豪门,道貌岸然声名鹊起。
为了接近他们,他不择手段的攀附政商高门,无所不用其极的充实自己的财力,提高自己的门槛,包装自己的身份,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接近他们,离他们近一点,再近一点,他努力缩短与那些人之间的身份差距,门户差距,财力差距,打破了上流社会固若金汤的钱权与名望圈围排外的那堵墙,走进了那堵墙之后的名利场,让自己与他们有了共同的圈子,共同关系网,终于,他可以与他们分庭抗礼,比肩而立,才有了抬起屠刀的机会,一点点肢解他们。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琢磨怎么折磨他们,怎么捉弄他们让这场游戏更精彩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