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老夫人蹒跚的坐在床边,将她拥入怀中,沉默的掉泪。
停云抱着蒋老夫人的胳膊,隐忍的喘息,“他不能死,妈,他不能死,他怎么能死呢,一想到他不在了,我的这颗心……活不了啊。”
心碎了一地又一地,只有相信他还活着,她才能吊着一口气活下去。
骗子,大骗子!
他说过他会回来。
倘若告诉她,他死了,她要怎么活下去呢,她活不了。
蒋老夫人抱着她哭了许久,“孩子,放下吧,啊?”
停云的身子猛地一颤,紧紧的缩在蒋老夫人的怀里,这些年来,她走遍了他曾经走过的路,从锦县到奉天,再从奉天到锦县,那条押运粮草的路,她走了无数次了,也曾跋山涉水的找过他,翻山越岭的追寻炮火的痕迹,奔跑过千里的雪原,在那相似的大雪深冬,记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她无数次的奔跑在他阵亡的那片雪原上,摔倒又爬起来,爬起来又摔倒,她要他回来,要把他找回来。倘若真的要走,请带她一起走,若不能带她,请让她去跟他告别,要告诉他,她爱他,她那么深爱着他,她在那片苍茫纷飞的雪原上整整跑了七年,在这最初也最后的雪夜里,仿佛不找到他,便永不停歇。
她在那片茫茫雪原上给他写信,总盼着雪花能告诉他,她的心情,她所有不为人知的心事。
梦里梦见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她便时常打过去,盼着那边有人接,直到被电话那边骂成神经病。她拼命的奔跑,寻找,想要抓住关于他的蛛丝马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让她怎么相信,她用生命热爱的那个人,那个总是骄傲笑容温暖的男人,战死沙场,连个全尸都没有,送回来的遗物中,却是其他女人的照片。
让她怎么相信!
她还记得他曾经说过,她从没有送过他礼物,于是她将那串手镯赠给了他,到头来,他却又还给了她,他什么都没有带走,什么都没留下,连个全尸都没有。
她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这些不堪重负的记忆被蒋老夫人挑起了最敏感的神经,压抑了七年了痛苦和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决堤,她抱着蒋老夫人痛哭失声,仿佛整个世界轰然倾塌,崩溃的被悲伤无望的情绪淹没。
10年前,记得那会儿她刚刚嫁进蒋府时,她将他当成了府上的旁亲,因了任性的小脾气,打了他耳光,她以为他会生气,可是他没有。
她去窑子窝找他,却掉进了其他男人的浴桶,被他抓个正着,她以为他会轻视她,可是他没有。
洞房花烛夜,她牵了母猪来与他洞房,将他吓的跳上了桌子,她以为他会远离她,可是他没有。
她遭人陷害,被人捉奸在床,他愤怒极了,她以为他从此会厌恶她,嫌弃她,可是他没有。
她辗转嫁于旁人为妻,她以为他会放弃她,可是他没有。
他包容她,钟爱她,保护她,珍惜她,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她想要报答他,等他从奉天回来。
可是他没有。
停云抱着蒋老夫人痛哭许久,整个身子颤抖的像是冬日的叶子,遗憾和自责沉沉淹没了她。
哭声引来了茹璃和傻妞,她们皆站在门口难过的望着她,茹璃擦了擦泪,“终于哭出来了,哭出来就好了,小妹,哭出来就没事了。”
“妈,他若是死了,我也活不成了,他没有死,妈,他真的还活着。”停云的头放在蒋老夫人的怀里,颤声说,“我梦到过的,他活着的。”
蒋老夫人颤抖的抚摸着停云的背,仿佛蒋寒洲去了,她所有的精神世界也崩塌了,没有了活着的指望,她懂她的无望和悲伤,她懂的,都懂。
蒋老夫人一句话都不说,直等到停云哭累了,无声的颤动身子的时候,她才眉眼从容冷静,慢慢说,“这些年,你又当爹又当妈,心力交瘁的疲累,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到底是要找一个男人过日子的。虽然我不外出,但外面的事,我都知道,怕是因为过去的事情,叫你平白受了很多的委屈,也没人敢娶你。”
停云沉默的落泪。
蒋老夫人唇角微微抖了一下,许久,缓缓说,“芷菱,你觉得顾先生这个人怎么样?”
她似是铁了心的想将停云嫁出去,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让她痛痛快快的哭出来以后,便将话题扯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