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寒洲猛地一震,有些恼怒的看了小梁一眼。
小梁自觉多嘴,急忙低下头去,小声道:“如果是那个女人,少爷现在去明华台,不是自投罗网吗?老夫人都首肯了,这婚肯定是结定了的,何况,您这身打扮,确实不合适……”
蒋寒洲猛地止步,沉思了一下。
“老夫人怕夜长梦多,少爷先去看看新娘子,把过场走了,不让老夫人难堪啊。”罗管家抖着胡须,追在身后,说道:“我看那姑娘只是想嫁进蒋府,不在乎什么规矩形式的,所以少爷……”
“你的意思是她是想嫁进蒋府,而不是嫁给我蒋寒洲。”蒋寒洲深不可测的目光落在罗管家的脸上。
罗管家自知说错了话,连连解释,“不是……不是……”
“既是这样,事情就容易多了。”蒋寒洲扬了眉:“母亲让我娶她,自有母亲的道理,若只是走个过场嫁进蒋府罢了,随便一个蒋府的猪猫狗羊都能拜堂成亲,去告诉我母亲,她要嫁进蒋府,既然母亲欢喜,那便嫁,我无异议,但记住,是嫁给的蒋府,而不是我。”
罗管家脸色惨白如纸,低着头,不敢再多看蒋寒洲一眼,仿佛是他多说了一句话,将局面更加僵化了,“那……那……拜堂……”
罗管家再抬头时,蒋寒洲已没了踪影,猪猫狗羊?少爷的意思是随便牵一只猪猫狗羊去拜堂?他擦了擦额角的汗,也难怪少爷会怒,大概恼夫人的草率,将他的婚姻大事当儿戏罢,不过,这事摊在谁身上,谁都会恼。
各个甬道被堵,蒋寒洲脚步一转,蹬着墙壁翻出院墙外,落在府外的北华大街上,脚步越走越快,几乎一路小跑了起来。
小梁追在后面,急着说,“少爷,你去哪儿呀,从奉天运回来的那批军装一会儿就到府门口了,啥时候给弟兄们发下去呀,现在不发你要囤放哪里呀!唉吆,还有温少爷送给您的那辆洋车,您打算怎么处理呀,我的少爷哎!”
大雪是在快晌午的时候停的,停云将柴棚子收拾了一番,在花坛一侧找到一片破冰的湖水洗了一把脸,看着湖面上反射的臃肿脸庞,将大眼睛挤成了一条缝,丑陋极了,她下意识揉了揉脸,其实,她长得不是这样的。
她不是父亲唯一的女儿,上头还有三个未出阁的姐姐,但是姐妹中,就数她天生丽质,模样标志俊俏,所以父亲只给了她三个月的时间派她来俘虏那个叫蒋寒洲的男人的心,如果超过三个月,局势不稳,魏家必然不保。
但是,北上的过程中,仅仅周旋于土匪、流民和军队的骚扰,就耗费了两个多月,没有时间了,她只能出此下下策,以要挟的方式先嫁入蒋家。她看着水面上倒影的模样,头发蓬松,锦衣脏乱,这脸会消肿吧?会不会因为冻伤而无法痊愈呢?她有一丝丝的担忧,勉强将自己收拾的整洁干净了,小手的皮肤冻得炸裂开来。
长恩坐在门口的柴架子上,摇头晃脑的看着她,瘦的成了一把骷髅似得,宽大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斜在肩头,停云心疼的走过来,正要去帮他整理衣衫,便听见张嬷嬷得意的声音传来,“走吧,新娘子,咱们换身衣裳拜堂去啊。”
停云心下一惊,转身看着张嬷嬷,只见张嬷嬷一身喜庆的亮色罗袄子,她的身后跟着昨夜欺负人的高个儿丫鬟采灵,采灵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十分普通的盖头,大红丝绸绣花上袄下裙红绣鞋。
“就这样成亲?”
“你以为呢?八抬大轿啊,咱们蒋府可是丢不起这个人。”张嬷嬷摇着步子走过来,大脸盘子上满是轻蔑的笑容,“穿着这件红衣裳,跟着我去明华台,拜个堂走个过场就行了,拜完堂啊,你们就有好吃的了,一大桌子呢。”
“吃……”一听说吃的,长恩便踉跄的起身。
停云暗暗叹了口气,接过托盘,回到柴房里换上身,她自己将头发朴素的盘起,开了门,扶着长恩跟着张嬷嬷往明华台的方向去了。
张嬷嬷笑的分外张扬,“咱们少爷就是英明神武。”
停云听着这话,觉得意有所指,但并未往深处想,待走到明华台的时候,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去。
明华台内的院子里,冰枝上攥着小红花,像是一朵朵绽放在冰雪中的血花,雕梁画栋的房门前,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门前的两蹲石狮子系红色的团结,堂屋里,远远看见两排丫鬟垂首立于两侧,正中央,一个中年男人牵着一头绑着大红花的猪站在那里,停云的眼睛一阵刺痛,连呼吸都是滚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