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猛的一震,长恩视她为女儿,她又何尝不是将他视为父,她忽然沉默了下去,满心愧疚的看着长恩。
长恩没有眉毛和胡子,作为男人他多了几分阴柔,许是年轻的时候在宫中当差,面部神情总显谄媚,上了年纪以后严肃起来,会让他的脸时常看起来有些世故的城府,纵然笑起来都像是老谋深算的狐狸似得。
他是跟着她的母亲离宫的,自从她出生以后,长恩又像是照顾她的母亲那样小心翼翼呵护着她,伺候了他们爱新觉罗两代人,细细算来,她从未为长恩做过什么事,总是任性撒娇,而长恩毫无怨言的给她收拾烂摊子,停云含着泪,又一个长头磕了下去。
长恩随之沉默的磕着。
晌午的雪并不大,却也零落的飘下,远处教堂的钟声怆然响起,仿佛在为曾经盛极一时的国度的衰亡默哀。
报信的丫鬟急忙来到别墅的一楼大厅内,好些个衣着光鲜的太太们嬉笑着谈论什么。
大厅里欧式装潢,米黄色的地板上铺着红毯,巨大的水晶灯奢华贵气,家具一应俱全,偶有丫鬟抱着夫人喜欢的小件上楼放入卧房。
蒋夫人此时坐在沙发上,与唐宛如共赏着一件青花瓷器,萧澈的母亲赵氏和杨天的母亲杨母也打扮时髦的坐在一旁,相比杨母张扬打扮,萧母更为端庄一些。
而蒋寒洲着军装沉默的坐在一旁,他是早上回来的,一早来找母亲,等到现在还未等到机会与她单独交谈。
蒋老夫人仿佛有意冷落他,丝毫不给他半点说话的机会,也未正眼瞧他。
报信的丫鬟远远的招呼张嬷嬷。
张嬷嬷将丫鬟拉到一旁,问道:“怎么了?”
“嬷嬷,那二姨太不知道发什么疯,刚刚突然跑来跪在铁栏外面,好些人看着,大门口都给咱们堵住了。”丫鬟低声抱怨道。
张嬷嬷脸色微微一变,瞥了眼蒋寒洲,看样子少爷还不知道,张嬷嬷低声道:“赶紧找人把她拖回去,省的在这丢人现眼。”
那丫鬟点了点头,低着头走了出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身着淡紫色短袄棉裤的丫鬟低着头走了进来,径直来到蒋寒洲身边,低低说着什么。
张嬷嬷仔细的打量那丫鬟,待她略微抬起了头,张嬷嬷脸色大变,小兰!这个不要脸的贱东西给少爷通风报信来了!
张嬷嬷快步来到蒋夫人前,贴着耳赶紧将外面的情况跟蒋夫人说了一遍。
蒋夫人面色一沉,瞟了眼蒋寒洲,恰好瞧见蒋寒洲起身要出去。
“寒儿。”蒋夫人忽然开口,“你不是有话跟妈说吗?说吧,什么事。”
蒋寒洲微微一愣,眼见蒋夫人不打算放他走,他复又转身,恭敬的在沙发上坐下,敛了眉,“是。”
小兰面色苍白的站在一侧,清晰的感受到蒋夫人那如针般锐利的目光拂过她,让她止不住的哆嗦起来。
“既然夫人有家事处理,咱们几个改日再来拜访夫人了。”唐婉如率先起身,笑道。
蒋夫人笑说,“这个忤逆子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我这身体好不容易精神些了,姐妹几个聚聚呢。”
杨母抢在萧母之前,攀好道:“咱姐妹几个好聚的日子还在后头,夫人要是喜欢,下午茶的时候,咱们几个来陪你打牌。”
萧母瞟了杨母一眼,并未说话。
唐婉如因了被扣药品的事,这几日三天两头的往蒋家跑,她笑道:“就你好打牌,像是有瘾似得,一天不打牌就跟掉了魂似得,咱夫人情趣可高雅着。”
几个太太中,属蒋夫人权位最高,横跨锦县政军商三界,另外三个太太都是商人家庭出来的,数唐婉如所嫁的温仪温家财力最为雄厚,加上唐婉如娘家哥哥又在南京保卫处当差,说话在另外两个太太面前,自然是有些分量的。
蒋夫人不以为意,笑道:“也行,病了这么久,我也寻思着找点乐子,你要是下午寻着时间了,过来陪我玩玩牌也好,好些日子没摸过牌了,都快不认得了。”
几个太太们附和着笑了起来,随后起身,跟着唐婉如走了出去,萧母走在最后面,来到院外大门口时,看见停云和长恩跪在那里,萧母的眼里掠过一丝诧异。
便听杨母无头无脑的说了句,“谁啊,跪在这里,人家搬家第一天,真是晦气。”杨母掩住口鼻,厌恶的绕开道子,“也没个下人把他们赶走吗?乞丐要饭要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