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铃赏脸喝了一口汤,就听姚师傅文绉绉得向一桌人介绍道:“这三套鸭啊是淮扬菜的门面菜,早在清朝《调鼎集》就写过制作方法。‘肥家鸭去骨,板鸭亦去骨,填入家鸭肚内,蒸极烂,整供。’后来啊,我们扬州的厨子创新了这个做法,将本地特产的湖鸭或者家鸡去骨填到家鸭里面,菜鸽去骨也填到家鸭里面,最后用中火闷烧三个小时之后端上桌。汤汁就十分的鲜美清新,而且越吃越嫩,越吃越鲜。”
连海昌点了点头,称赞道:“确实不错。”
连家妈妈舀了一勺尝了一口,提议道:“姚师傅,下周我们全家要去周庄玩几天,期间要招待几家外国朋友。你回头跟许凤请个假跟着我们一块去吧,日薪给你三倍。”
许凤女士正是乔景云乔大艺人的妈妈,脾气辣在整个苏州都是出了名的。年轻的时候也是苏州评弹界马调一派的知名说书人,说起书时舌底生花而且常常妙语连珠,是个名角色。即便是郭悦外婆这个评弹社的顶梁柱,受欢迎程度还不及许凤一半。两人就好比两个网络写手,一个小说天天更新却总更一些老梗,另一个存了半年草稿却折腾出一部名著。也不说谁胜谁劣了,左右对比下来,作品质量高的自然走得更加长远。
总而言之,许凤女士是个端架子比谁都端得高的名门贵妇,走在路上都不是拿正眼瞧人的。能将自己的厨子借给连家妈妈,也是瞧得起的意思了。
姚师傅也清楚自己雇主是个什么人物,不敢当即应承,回了句“看情况再回复您”就下了后厨了。
等着姚师傅走了,和铃胆子大,疑惑道:“许阿姨会同意吗?”
连家妈妈哼了一声,不爽道:“她呀,这些年哪敢跟我作对?知道自己人缘差,没人给她儿子介绍对象。这些年啊终于有些进步了,知道你妈妈人缘好,求着我给景云介绍姑娘呢。”
和铃暗想乔景云要找老婆很好找啊自己这儿就有现成的等着上架呢,那边连绎心皱着眉头挑拨离间道:“妈,许阿姨将你当老鸨使呢。”
一直食不言的连凯风也抬头搭话:“就乔景云那样的,嫁一个糟蹋一个。妈你日行一善,就当不知道吧。”
和铃放下筷子,张了张小嘴想推荐一下自己大雪项目女一号的,又听连家爸爸打断道:“你们说的没错。我寻思许凤是瞧上和铃了,这几年才上赶着来巴结你妈的。瞧瞧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
和铃尴尬得又拿起了筷子,将头埋到了菜里。
晚饭结束,和铃拿着随身的换洗衣服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在二楼的东面,隔壁就是她一个人使用的书房。隔着说长不长的走廊,绕过一个人高仿古的青花瓷瓶,才能走到连家两兄弟的卧室。
连绎心第二个上了楼,进自己房间之前还去和铃房里玩了一会儿。
连凯风是最后上楼的,路过和铃房门的时候顿了顿,到底没有进去。
连家妈妈看着三人走进房间之后才悄声问丈夫道:“看出来没?是凯风还是绎心欺负了和铃?”
连海昌长叹了一口气,挠了挠自己已经快谢顶的头顶,像福尔摩斯一般极具观察力地断言道:“都欺负了。”
连家妈妈几乎咬碎了牙,“我就说你们连家人没一个好东西!啊,连自己妹妹的美色都贪图。这两个小崽子,我一定要敲死他们!”
☆、Chapter 17
床还是记忆中的软床,香薰喷洒的也是记忆中深远莫测的森林型香水味道。懒懒洗了澡从浴室里出来,和铃坐在床头,一边用干毛巾揉着头发,一边看着落地窗外澹澹泳池里倒映的金辉月色。
她已经在极力掩饰了。
可是,到底,掩饰不了她这一年多来不归家的原因。
连家妈妈同她讲话的每一个眼神,表情,甚至有意无意说的话里,都在暗示着她说出这个原因。相比于“委婉”的连家妈妈,连家爸爸没有一丝暗示。明眼人都瞧见了,深谙“枪杆之下出政权”的老人家直接挥了球杆去自己找答案了。那挥杆的力道和频率,那挥杆的姿态和身形,真得也只有亲爸才敢这么挥。
然而,此刻,连家爸妈还不是眼下和铃坐卧不安的原因。
就在刚才,和铃脱了外套准备洗澡,谁想到连凯风很突然得闯了门进来,门也没敲一下。和铃本身听力不好,再加上脚步声在地板上区不出来男女,和玲以为是小娟或者管婶来给她送毛巾了。想也没想,单穿着一件白色的蕾丝里衣,直接从浴室间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