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似乎笑了笑:“谢谢。”
他几乎逃也似的退出房间。
五分钟后,程树把门打开。
谭临开门进去。
程树站在窗边擦头发,穿着他给她买的裙子,亚麻质地晕染出花,是长及脚踝的刺绣款。
裙角宽大,果然还是买大了。
附近没有什么大商场,这条是在一家小店里买的。不是什么大牌子,但店员说这是手工制作,全中国独一无二的一件。
走出店门的时候,他想起杜宜美的话,还特地到淘宝上搜了搜,真的什么都搜不到。
独一无二的裙子。很适合她。
“谢谢你。”程树说,“裙子很好看。”
谭临微微笑了下。
程树将头发一点一点仔细擦过一遍,然后将毛巾随手一甩,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她光着脚,脚上的绷带也解了,露出一片红红的印子。
“你脚不痛了?”谭临皱了皱眉。
“嗯。”程树没吹头发,转而坐到床上,将脚藏到裙摆下面,问他,“你有烟么。”
谭临犹豫了一下。
他其实很早之前就戒烟了,但是身边还习惯性地带着一包红南京,这像是一种隐秘的愿望,烦闷的时候他也会拿出来抽一支。
程树似乎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没有就算了。”
他还是把烟拿了出来。
红南京颜色很正,包装简单,是很多人眼里的性价比之王。
但他其实不怎么喜欢抽苏烟。香料太多,尺寸太细,味道不够冲,有点像女人烟,但是红南京却在他的心里独占了一份位置。
也许是因为这个名字。很久之前他就想到那座城市去,却一直未能如愿,所以就成了一种执念。
程树一看到包装就笑了:“红南京啊。”
“嗯。”
“很久没抽了。”她抽出一根,掏出随身带着的打火机,抬头问他,“你要么。”
谭临也抽出一根。
他将烟衔在嘴里,程树微微倾了身体过来,帮他点燃。
她的头发上散发着小旅馆廉价的洗发水味道。
谭临深呼一口气,闭上眼睛,将烟草的气息全部压进肺里。
这段时间奔波得太过忙碌,父亲、母亲、程树此起彼伏地出现离开,一根香烟确实是很好的放松方式。
大口呼吸。掩饰叹气,掩饰庆幸。
手指间猝不及防地一滑一轻。谭临睁开眼睛,却见程树把自己的这支烟抢了过去,兀自抽了起来。
她的唇齿开合,完美覆盖上自己嘴唇触碰过的痕迹。
蓝色的烟雾将她的脸在空气里晕开。她抽着烟,明明是无欲的清淡样子,却偏偏带了种不自知的风情。
更要命的是,她的眼睛还直直地盯着自己。那眼神赤。裸而清白,毫无保留,毫不躲闪逃避。
这房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支滚烫的烟头一下子点燃了。平静的水面一朝泛起涟漪。
谭临张了张嘴,觉得脑子里乱得很,不知如何开口。
很久之前,方路南就恨铁不成钢地教育过他。
他对女人太不主动了,老僧入定似的。按方路南的说法,喜欢你的你不接受,你喜欢的你又不主动追求,根本不知道怎么撩妹,这辈子到死就做个老处男吧你!
此时此刻,谭临的脑子僵住,又飞快地转动着。他在想如果现在在这里的是方路南,他会做出怎样的回应。
程树紧紧盯着他,一口一口地抽着两人的烟。湿漉漉的头发披在她的肩头,她依然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犹自多了一些气定神闲的姿态。
在龙脊梯田时的那种阴沉的毁灭感已然消失不见。
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她伸手,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轻弹几下。
“我们就在这儿呆着么。”
终于,程树的声音打破暧昧的寂静。
谭临愣了一下:“不……最迟明天,我就得回去了。”
“明天啊。”程树喃喃,拉长尾音。
谭临问:“你要回龙脊拍东西吗?”
“不回去了。”程树说,“我想留在北海。拍东西。”
“在这里拍东西?”谭临没想到她的想法转变得这么快。
程树点点头,将指间最后一点烟灰落入烟灰缸里,沉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