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临沉默着,将最后一口糖水留给程树。
“还想吃什么吗?”他问。
程树摇头。
吃完糖水,她上楼上厕所。下楼的时候,谭临已经买好单,正襟危坐地坐在桌子旁等他。
他面前的桌面上,摆着两串颜色鲜艳的红豆手链。
程树有些愕然:“你怎么……”
“我问过了,放心吧。”谭临笑了笑,“只要不沾水,天天戴,红豆就不会发霉。”
程树愣在原地。
他的神色近乎温柔。这种神色在他沉默的脸上极少出现。
“我向你保证:我会天天戴着它的。所以,我的红豆不会发霉。”
“我不能保证永远。但起码是,有生之年。”
☆、永远
“永远”是陈北及很喜欢说的一个词。
他喜欢抱着她,拉着她一起抽烟,然后在她耳边喃喃重复“永远”这个词。
什么“就算是去死也要永远陪着你”,“你最特别,我会永远爱你”,“希望我们永远不分开”之类的,在尼古丁的刺激下,一个人会很轻易地信以为真。
她也确实相信了很久。
在陈北及之前,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男人。他让她染上了烟瘾,也让她看见了拍纪录片的无限可能性,他身上藏了太多艺术的激情,很容易让人痴迷到无可自拔。
她甚至以为他们真的就会这样,一直相爱到死。争吵时有发生,激烈时她会想过跳楼去死,她的抑郁病症时轻时重,但她从未想过离开他。
直到她发现陈北及劈腿的那一天。
这不是她第一次经历劈腿,却从未这样绝望过。
陈北及是特别的,所以他被发现劈腿之后,并不像她那些平庸的前男友那样或趁机分手,或乞求她的原谅。
他依然是那副让她迷恋的样子,邪气又放纵,对她淡淡道,
“阿树,我不过让你明白一个事实:这一切或早或晚,都会发生的。男人都是这样的。你恨我,你骂我,都可以,但是,你也选择和我继续生活下去。”
他的话说得温和,落在程树心里却全是刺。
她知道他在激她,是是鄙夷自己的无能,既然这一切都会发生,为什么其他女人就能忍受就能继续,她程树就不可以呢?
但她知道,自己就是不可以。
程树的世界里,非黑即白,容不得一点灰色地带的存在。
她让陈北及收拾东西趁早滚蛋。陈北及二话不说,第二天就提了机子去平溪县拍摄了。
然后,她也离开了,来到龙脊拍自己的东西。
潜意识里,她知道自己和陈北及再也不可能复合,也知道自己其实在和他较一股劲儿。她向来知道陈北及有多才华横溢,相较之下,自己的一些小机灵就和太阳光下的手电筒一样,什么光都不会留下。
但她不甘心。这是第一次,她想在拍摄纪录片的领域超越他。
渴望,前所未有的渴望。
没想到,才过了十多天,她就听闻了陈北及的死讯。
她如遭雷击。
如果他们没有吵架,没有分手,陈北及就不会在这个时间到平溪县去,那么他也就不会死。
对陈北及的嫉妒、愧疚、悔恨,外加陈北及母亲的提醒与侮辱,接二连三的降临。
邓英死后,程树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一直很差。现在,所有的压力一下子全都集中她的身上,她便想到了“死”。
再后来,就是谭临出现了。
她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很平常,她甚至都忘了第一眼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
只是她根本不曾想到,不久后的某一天,自己会这样轻易地爱上他,而他拿着一串红豆手链,郑重地向自己许诺:“有生之年。”
程树看着谭临,蓦地热泪盈眶。
谭临见她哭了,有些手足无措。他的本意并不是把程树感动哭,只是想告诉她一件平常事。
但是他现在看到她这样激动的样子,觉得眼泪好像是一种证明,心里也流淌出一阵隐秘的欢喜。
程树坐下,谭临帮她认真戴上手链。
“我想带你……”
程树的话还没说完,谭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对程树做一个抱歉的表情,接起电话:“喂?”
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他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