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家属越吵越烈,越吵越凶。
护士急得跳脚,在急诊室门口喊也无可奈何,保安也拉不动。
而处于人群中心的,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只是脸色有些太苍白,说不出什么话的模样,被很多工人家属围着吵,过了许久,小姑娘突然吼了一句:“不要吵了!”
“工人的医药费,我们都会报销,赔偿和后续的处理,都已经有员工在做了。”林深深气若游丝的吐出来一句:“你们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关心关心病人,我父亲也是这场事故的受害者,你们又何必死缠着我们,怕我们不给钱呢?”
她说话的时候,眼角都带着虚弱的光,似乎毫无力气一般,而围绕在她身边的工人家属也差不多,都是一副惨淡的模样。
工人家属老的少的都有,泼辣一点的坐地就嚎,或者拉着林深深要赔偿,脸皮薄一点的,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但眼睛也跟着林深深走。
走廊里,林深深靠在走廊墙壁上,手指一震,她拿出手机接通电话。
那边的人语气略带不满:“深深啊,不是说好了今天去你们公司的吗?我们姐妹都等着呢,你怎么没动静了?”
林深深用尽全身力气,也只吐出了几个字:“妈,爸进医院了,工地出事故了。”
再然后她就说不动了,望向正在手术中的办公室,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昏沉沉,身前又跳出来个妇女。
“我家男人就在里头被你们砸死嘞,我家大孩子还在上学,小孩子还等着吃奶,你得陪我们一百万,不,两百万!”
对方两眼通红,上来狠抓这林深深的手腕不肯松。
“后续赔偿已经再走了,该赔你们多少就是多少,我不会抵赖。”林深深只觉得头痛欲裂,站都站不稳,勉强吐出几个字,却被那人狠狠拽了一下!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钱!”
她一吵起来,周围原本安静下来的人也跟着吵起来,围着林深深不肯松,你抓着我也抓着,好似谁抓的松了一点,钱就没有了似得。
眼前一阵阵发昏,手臂很疼,她想说什么也喊不出来,脚下有些发软,她睁开眼,四周都是一张张狰狞冷漠的脸,紧紧地围着她,抓着她——
突然,从远处走廊走过来一人,气场凌厉满身冷意,震的一群人不敢动作,直接从人群中分开,将那小人揽在怀里,眼眸一扫,冷意弥漫:“滚开。”
再低头一看,那小丫头竟然已经晕了过去。
医院里的生死离别仿佛都被看淡了一样,像是别人的一场电影,曲终人散后就各回各家,哪怕对方凄惨的要命,轮到别人眼里,也只是一笔谈资。
梦里,一切都显得很荒芜。
林远山躺在担架上,身上都是土,血混着土不断的渗透,渗透,他的腿似乎都被砸的血肉模糊了,一只眼被土糊住,另一只眼缓慢的在动,似乎是在看着自己的女儿。
寂静的走廊,高跟鞋拍打的声音很急,但怎么都追不上,医生在喊,护士急忙拿着药,众人推着急诊担架往前跑,林深深就在后面追啊追,追啊追,但怎么追都追不上,医生护士推着林远山进了手术室。
她跑啊跑,跑不动了,脚下一软就跪在了急诊室门口,可她一抬头,就看见自己突然到了工地,头上一个大石块猛地砸下来!
“啊!”
一声尖叫,林深深猛地从病房床上坐起来,身上冷汗噙着些许凉意逼出来,她惊坐起,胸口起伏很大,急促的呼吸了两声,恍惚间才反应过来什么。
爸爸,爸爸!
撩起被子就想下床,结果脚一挨地又浑身软,“啊”的一声差点跌倒地上,身后冷不丁横过来一只手,揽着她的腰把她带起来,打横把她放回床上。
“手术结束了,人没生命危险,断了条腿,修养几个月就好了,你先休息一下,医生说你情绪波动太大,身子骨很弱,不能做剧烈运动。”
身后的人从床那边绕过来,坐在她旁边,微凉的眉眼和挺拔的身影看的她鼻头一酸,扭过脸:“你来干嘛?”
听到父亲没事,她心就缓过来了,弦一松,别的情绪又翻上来。
本来没那么委屈,满脑子还想着怎么处理事情怎么安抚职员情绪,可是一见了他满脑子就乱了,眼泪比什么都诚实,在眼眶里来来回回的转,转的她又恨又恼,暗骂自己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