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楠走了没几步,贺允就突然转身快速经过了他,径直走向了他的父母。不好,里楠心中警铃大作,贺允,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让彼此都好过一些?里楠来不及细想,就要冲上去,却在看到贺允表情的一刻止住了脚步,“伯父伯母,实在不好意思,刚里楠跟我汇报来着,有急事我得去处理,这顿饭我就不陪你们吃了,本来也是你们一家人话话家常,我一个外人在场也不好。”贺允微笑着,温驯有礼。里楠父母扭头看向里楠,他只好点了点头。贺允笑着又解释了几句,就和柏桐一起离开了,自始至终,一眼没有看过他。
“楠楠啊,”被妈妈这么一叫,里楠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她拉回了包厢,“你这上司人不错啊,挺照顾你的,还特地让人把我们接过来说要给你个惊喜。听他说你俩以前交情就不错,你怎么也没跟妈妈说过这么个人啊。”里母念叨着,把儿子爱吃的菜堆满了他的碗。
“天上不会掉馅饼,里楠打小做事踏实,人也认真,这次给他帮了个大忙,他想好好犒赏也是应该的。不过想到这个点子,也看得出是上了心的,儿子,你可得好好干,要对得起人家对你的栽培。”里父喝了点小酒,脸微微发红,眼里荡漾着笑意,一家人其乐融融。而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和贺允对峙。他突然很想问问父母,贺允跟他们说了什么,以至于两人没有一丝怀疑的过来了,他们根本就不了解这个人和他的目的不是吗。又或者,贺允告诉他们的所谓的帮忙,指的又是什么。很多疑问和不解压在胸口,很难受,突然觉得手腕一阵疼痛, 里楠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抓印其实早就消失不见了,是的,都会消失的,已经不没有必要了。
“少爷,”柏桐开着车,望着后视镜里已经看着车窗外发呆了很久的贺允,“里楠先生……误会了吧。”
“嗯。”
“要不要……我去跟他解释?”
“不用。”
一时无话,车内安静了很久,贺允才又出声,“我有点累了,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是,少爷。”
隔板升了起来,按理说其实并不需要,贺允躺下的一瞬间,柏桐清晰地看到了满脸的疲惫和……无力感。
睡下来之后,贺允的脑子依旧清醒。那个晚上,他和里楠上床了,他告诉他他爱他。他知道醉了的人不可信,可是他自己醉了,从来说的都是真话。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里楠之所以没有拒绝他,是因为他心里,某个地方,也是愿意的,也是这样希望的。然而这恰恰成为里楠跟他划清关系的好理由,没有了交易关系。我们只能谈爱,可是里楠告诉他了,用他的话,用他决绝的眼神。他在他面前护着他的父母,把他当作是敌人,他果断利落得贺允都要为他拍手叫好了。
他今天吓着里楠了他知道,可是人的本能反应不也是人最真实的反应吗。他忘了,他其实很了解里楠的。看上去很好说话,但有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容不得触碰,勿论改变。他怎么能妄想跟他的家人相提并论呢,他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他体会不到那种感情,他低估了那种东西的可怕。所以,毫无悬念地,他输了,他不得不放弃了。他把里楠父母叫过来的真正目的已经不重要了,这种时候还要解释只会显出自己的愚蠢和异想天开。
闭上眼,胸口发着痛,头也愈来愈昏沉。他头一次知道,自己居然也会有一天遇上一个人……然后卑微地不像样。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父母好不容易来一趟,却没有多呆几天,嘱咐了几声,隔天就回去了,还是贺允那边来接的人。像二老说的,本来就是想来看一眼,现在看他这样,跟上司关系不错,也就放心了。这也不是节假日,耽误了里楠工作可不好。
送走父母,里楠转身上楼,带上门的一刹那,微笑迅速从脸上消失,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从那天离开饭店以后,里楠恨不得所有心思都放在父母身上,直到入睡,都没有给自己半点空隙去想别的事情。他必须强迫自己集中,否则他就会忍不住去回忆,那天,他对贺允说的话,贺允看他的样子,贺允欲言又止的神情,贺允抓着他时的温度和力度……会像现在这样,一点一点,快速而又清晰地爬满他的脑子。不可以,停下,里楠努力平息着有些急促的呼吸,他不要变得混乱,他甚至不想弄清楚闷在胸口的到底是恐惧还是紧张,是难受还是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