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尔什小子忽然想起工厂侧门的出口,于是将账本塞进抽屉,打算悄悄溜走。侧门的门闩锈了很久,工厂外的嘈杂声响令他心慌,他拨弄了半天,没想到打开门后却碰到另一群愤怒的工人。
看到这个伍尔什家的小少爷,大伙自然十分高兴,互相用高亢的语调谈论着打掉他几颗牙齿,或者干点其他什么足以羞辱他的事。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巨轮一般穿过人群,那个男人强壮高大,两只握拳的大手像是颇具分量的实心铜球。那帮怒焰高涨的人群见他也是一副粗野的工人打扮,于是认为由这家伙来教训伍尔什家含金汤勺长大的臭小子最合适不过。
那个男人揪住伍尔什小子浆过的衬衫后领,像拎着一尾刚上岸被草绳穿过腮的鱼那样提着他走。工人们显然忘记了自己因失业而身陷囹圄的实际境况,纷纷流露出忘形的欢乐。
伍尔什小子跌跌撞撞并且丑态毕露,低声下气地哀求男人不要伤害自己。他还说,如果男人愿意放过他,他会想办法替他找一份薪资稳定的长期工组。
那个男人并不看他一眼,气势汹汹的将他拉向人群外的空地。那样羞辱这小子的时候,大家就可以看公演一般将他们团团围住。每个人都打算在这伍尔什小子脸上狠狠啐上一口。听说,双胞胎会有什么感应,没准儿这小子哭得打嗝的时候,在豪宅里的另一个小畜生也会跟着小丑似的啜泣。
可不料那强健的男人刚将伍尔什小子拉出人群,竟然拖着他跑开了。咒骂的声音随着他们越跑越远而归于沉默。等他们气喘吁吁的开始放缓脚步往前走的时候,他们互相捏紧的手却也没有松开。
威尔夫忽然出声,说:“你祖父今天宣布那间小工厂关闭,被临时解雇的工人都很生气。你不该在工厂里呆到这么晚,他们的靴子正想找个人来试试够不够结实。”
尽管不想,他还是被方才那阵势吓得哭了。几滴眼泪落在了威尔夫手上,像是有温度的雨水。
威尔夫从没见过哪个成年男人如此敢于在他人面前落泪,一时有几分错愕。犹豫一阵才用安慰的语气说:“你家门口可能现在也还堵着一群人。等你半夜的时候,那群人喊够了回家了,你再回家去。”
说完,又补充一句:“我会送你。”
青年既不表示赞同亦不明确反对,跟在男人身后去了他家。那条街道是他发誓他之前从未走过的肮脏街道。泥水溅上他的裤脚,发酵剩菜和烂果肉的气味灌进他的鼻腔,他稍稍一抬头,就看到一户人家窗台上随着恶臭微风飘着的没有收回家的宽大女性内裤。
威尔夫低头看他小心翼翼的挑干的地面走,不怀好意的指着某一摊东西说:“这是马和小孩儿的排泄物。”
青年脸色一青,恨不得请求威尔夫抱着自己穿过这条长街。
到了威尔夫家之后,似乎也并没有抵达天堂。夜开始了,而邻居节省油灯的娱乐方式不过是无节制的造人罢了。女人甜腻干涩的呻吟声,男人因为长期吸烟而惹人厌烦的清嗓声混杂着铁床的嘎吱声透过薄薄的墙壁灌了进来。
威尔夫也有些尴尬,为缓解气氛开了个令气氛更为尴尬的玩笑,“倘若你觉得烦,我们可以做一样的事情然后盖过他们的声音。”
青年坐在他凌乱的床上,并没有回应。昏黄灯光下的那张相当漂亮的脸显得有些忧郁,眼角泛红,微微垂着的湿润睫毛半掩住蓝绿色的眼珠。他知道自己的衬衫皱得必定如同隔夜的蔫菜。
威尔夫也坐过去,同他贴得有些近。安慰道:“他们这事儿一向做得很快,不会超过五分钟。”
果然没一会儿,男人如蒸汽火车一样粗粗长喘一声。那是筋疲力尽的征兆,接着,邻居家的六个孩子开始此起彼伏的嚎啕起来。
威尔夫露出颇为得意的笑容,仿佛自己料事如神。接着,他又试图找点别的话题,于是说:“我叫——”
“威尔夫。”青年说。
威尔夫凑过去,两只大手捏住青年的领子,用力扯了一扯,那三颗扣紧的纽扣就此蹦开。落在地上的轻响微不足道得可以完全忽略。
不加试探的吻略显粗暴地落在青年唇上。
而他,可没有拒绝。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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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青年再次踏上那条肮脏的街道时,他觉得自己恐怕是疯了。街道的气味涨得他颅骨发痛,当然,威尔夫上一次亲吻带来的萦绕于心的感觉可能也是加重头痛的另一致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