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怀信围着卫饱饱转了一圈,甚是满意,再进屋见杜若予睡得香沉,心里更像揣了个暖炉,无处不舒坦。
黎明前的夜总是最醇厚,卫怀信一眨不眨盯着杜若予,趁此机会,思忖起他们之间的关系来。
说出来总有人怀疑,可卫怀信确实从未谈过恋爱。
他幼年被送出国,在进入中学前,他忙着和天花板上的鬼怪作斗争,那种深夜的恐惧和孤独从此奠定了他不与人深交的本性。及至青春期后,哪怕他外形出众成绩优秀社交良好,他也已经习惯关上门后独自面对内心的黑暗鬼怪。
那鬼怪可以藏在衣柜里,可以藏在床底下,可以藏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永远不会消失。
因为在它最有可能消失的童年时代,身边的大人告诉他鬼怪真实存在,而远方的父母则怪罪他撒谎。
卫怀信想起爱说谎的卫怀瑾。
他不知道妹妹的心里是不是也住着这么个鬼怪。
他又想到杜若予。
杜若予和他们都不一样,在她的脑袋里确实生存着魔鬼,这魔鬼与生俱来,是她和她身边亲近之人永远不能逃避的存在,不是半夜在被窝里攥几块积木就能解决问题的。
她的迟疑、犹豫和两难,以及偶尔流露出的极端情绪,都真真切切地展示在他面前,如果他想建立一个正常美满的家庭,杜若予无疑是最不合适的人选。
可她真是最不合适的那一个吗?
杜若予家的小钟滴滴答答地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书桌上的密封玻璃罐里,清水无波,那里头,听说有一条脾气暴躁的红色小金鱼。
卫怀信就这样看着熟睡中的杜若予,直到天边第一缕晨光照进这简陋蜗居。
杜若予悠然转醒,见到的第一眼就是卫怀信微笑的脸。
“早。”他把椅子挪在床前,反面坐着,脑袋枕在椅背上,以最惬意的姿态迎接她的清醒。
杜若予没有马上起床,而是支起脑袋看他,“你一整晚没睡?”
卫怀信点头。
杜若予想了想,坐起身,“我起床了,你不介意可以上来躺会儿,还早呢。”
他摇头,“我不困。”
杜若予恍惚想起昨晚的事,感觉像做了场迷蒙的梦,她挠挠头发,找到拖鞋下床,“我这只有鸡蛋和牛奶。你昨晚遇到什么事了?”
卫怀信说:“你还记得董蕾蕾吗?”
杜若予站在卫生间镜子前,挤牙膏的手一顿。
她想起前几天方未艾和卫怀瑾的警告。
“她怎么了?”
卫怀信撇撇嘴,老大不乐意,“她半夜来找我。”
杜若予心里不适,说话的语气便不大好,“她干嘛半夜去找你?”
卫怀信这才说:“她说自己家里闹鬼了。”
杜若予回头,惊诧地看向他,“闹鬼?”
她不过一想,就想通了后续发展,忍不住笑,“她家闹鬼,她梨花带雨地去找你,结果没想反而把你从自己家吓跑了,你就大老远跑来找我?”
卫怀信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杜若予扶着腰哈哈笑了半晌,“我是能抓鬼,还是能辟邪?你找我有什么用?”
卫怀信重新趴回椅背上,摇晃着椅子,手指去揪杜若予床单上的毛球,“……有你在,我觉得安全。”
杜若予从镜子里看他郁闷的背影,心里又好笑又柔软,她匆匆刷牙漱口,洗了把脸,走出来轻踢那把歪斜的椅子,“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是她家闹鬼,又不是你家闹鬼。”
卫怀信回头看她,有些可怜,“可她遇鬼后跑来找我了,鬼又分不清谁是谁家,又能穿墙,万一被她带去我家了呢?”
“……”杜若予竟然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卫怀信又说:“我今天还要去公司,等会儿就走。”
杜若予居高临下斜睨他,已经猜到他的后文,“那晚上呢?”
“……”卫怀信伸出一只手,轻轻拽了下杜若予的睡衣下摆,小心翼翼地开口,“……要不然……”
杜若予低头看他的手。
他的手和他的脸一样好看,总是叫人不忍拒绝。
杜若予脑袋里莫名其妙冒出方未艾那句话——你们俩就相互耽误着吧,反正也没其他人什么事了。